且说沙龙来到厅上,复又执壶斟酒。刚然坐下,只见焦赤道:“沙大哥,今日欧阳兄、智大哥俱在这里,前次说的亲事,今日还不定规么?”一句话说的也有笑的,也有怔的。怔的,因不知其中之事体,此话从何说起;笑的,是笑他『性』急,粗莽之甚。沙龙道:“焦贤弟,你忙什么?为儿女之事,何必在此一时呢?”焦赤道:“非是俺『性』急。明日智大哥又要随太守赴任,岂不又是耽搁呢?还是早些定规了的是。”丁二爷道:“众位不知,焦二哥为的是早些定了,他还等着吃喜酒呢!”焦赤道:“俺单等吃喜酒?这里现放着酒,来来来,咱们且吃一杯。”说罢,端起来一饮而尽。大家欢笑快饮。酒饭已毕,金公便要了笔砚来,给邵邦杰细细写了一信。连手帕并金鱼、玉钗,俱各封固停当,当面交与丁雄,叫他回去就托邵邦杰将此事细细访查明白。赏了丁雄二十两银子,即刻起身赶赴长沙去了。
沙龙此时已到后面。秋葵将何氏夫人认为干女儿之事说了,又说牡丹小姐已然换了衣服,还要请太守与爹爹一同拜见。沙龙便来到厅上请了金公,来到后面。牡丹出来先拜谢了沙龙。
沙龙见牡丹花团锦簇,真不愧千金的态度,满心欢喜。牡丹又与金公见礼,金公连忙搀起。见牡丹依然是闺阁装扮,虽然欢喜,未免有些凄惨。牡丹又带了秋葵与义父见礼。金公连忙叫牡丹搀扶。沙龙也就叫凤仙见了。金公又致谢沙龙:“小女在此打扰,多蒙兄长与二位侄女照拂。”沙龙连说:“不敢。”
他等只管亲的干的,见父认女,旁边把个张妈妈瞅得眼儿热了,眼眶里不由地流下泪来,用绢帕左擦右擦。早被牡丹看见,便对金公道:“孩儿还有一事告禀。”金公道:“我儿有话只管说来。”牡丹道:“孩儿『性』命多亏了干爹、干娘搭救,才有今日。而且老夫妻无男无女,孤苦只身,求爹爹务必将他老夫妻带到任上,孩儿也可以稍为报答。”金公道:“正当如此,我儿放心。就叫他老夫妻收拾收拾,明日随行便了。”张妈妈听了,这才破涕为笑。
沙龙又同金公来到厅上。金公见设筵丰盛,未免心甚不安。
沙龙道:“今日此筵,可谓四喜俱备。大家坐了,待我说来。”
仍然太守首座,其次北侠、智公子、丁二官人、孟杰、焦赤,下首却是沙龙与张立。焦赤先道:“大哥快说四喜。若说是了:“有一喜俺喝一碗如何?”沙龙道:“第一,太守今日一家团聚,又认了小姐,这个喜如何?”焦赤道:“好,可喜可贺!俺喝这一碗。快说第二。”沙龙道:“这第二,就是贤弟说的了,今日凑着欧阳兄、智贤弟在此,就把女儿大事定规了。从此咱三人便是亲家了,一言为定。所有纳聘的礼节,再说。”
焦赤道:“好呀,这才痛快呢!这二喜,俺要喝两碗:一碗陪欧阳兄、智大哥,一碗陪沙兄长。你三人也要换杯儿才是。”
说得大家笑了。果然北侠、智公子与沙员外彼此换杯。焦赤已然喝了两碗。沙龙道:“三喜是明日太守荣任高升。这就算饯行的酒席,如何?”焦赤道:“沙兄长会打算盘,一打两副成,也倒罢了。俺也喝一碗。”孟杰道:“这第四喜不知是什么?倒要听听。”沙龙道:“太守认了小女为女,是干亲家,欧阳兄与智贤弟定了小女为媳,是新亲家,张老丈认了太守的小姐为女,是新亲家。通盘算来,今日乃我们三门亲家大会齐儿,难道算不得一喜么?”焦赤听了,却不言语,也不饮酒。丁二爷道:“焦二哥,这碗酒为何不喝?”焦赤道:“他们亲家闹他们的亲家,管俺什么相干?这酒俺不喝。”丁二爷道:“焦二哥,你莫要打不开算盘。将来这里的侄女儿过了门时,他们亲家爹对亲家爷,咱们还是亲家叔叔呢。”说得大家全笑了,彼此欢饮。饭毕之后,大家歇息。
到了次日,金太守起身,智化随任。独有凤仙、秋葵与牡丹三人痛哭,不忍分别,好容易方才劝止。智化又谆谆嘱咐,好生看守蓝骁,俟折子到时,即行押解进京。北侠又提拔智化,一路小心。大家珍重,执手分别。上任的上任,回庄的回庄,俱各不表。要知后文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