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的时间内,长安城内的许多间破旧的木屋被拆毁,用来煮熟一些生食;可还是有许多人的整日里无法食用到熟食与热食;导致一部分的人出现腹胀腹疼,食物无法下咽;军中的将士出现因为食用过多的腌制品也导致水肿,行走都困难。
十月的长安,外面已是一片萧条,许多的人挨冻,许多的人口角溃烂,许多的人腹痛不止,许多的人四肢水肿无法行走;三人也已经消瘦了许多,走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因为少了炊烟,整个长安似陷入了冬眠一般,寂静无声;抬眼望着阴霾的天空,竟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花儿,一时间,整个街上的行人如鬼魅一般,迅速地消散了去。
记得那日在洛阳时,齐妫与刘义真二人见那雪花飘落在古老的城墙之上,飘落在枯败的枝头上,飘落在某些富有记忆的断壁残垣之上,他们兴奋了许久……
可如今,这等景象,却怎么也叫他们欢喜不起来,雪花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白得近乎透明,却再也不似往日的心情;那飞扬的雪片儿,将原本就失去生机的长安城,掩盖了更加失去了气息。
刘义真驻足在原地不愿意再前行,想当日随父帅一起来到长安城时的繁华景象,与之现在的这般模样,突然就自责不已。这种谁也安慰不了的悲伤,就这么突然地涌进了他的心头。
义熙十四年冬月,朱龄石到达长安,从外突围进来;应刘裕在建康的要求,长安现在这样的情形肯定是守不住了,只能带着刘义真一起撤退返回江南。
刘义真平日里那些左右的随从,却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进行搜刮大量的金银财宝,甚至还有女子,本来是轻车简从的行装,却因为这些累赘,使得车辆的行驶尤其的缓慢。
“你应该命令他们,将那些没用的东西全数归还了!什么东西能比得生命重要?在这等危急的时刻,还能留了这些东西?”齐妫蹙着眉头看着旁边那辆装满财宝与女子的车辆,当真是气极。
刘义真也未抬眸去看她,只淡淡地道:“也许,那些便是他们一生所求的。”
齐妫的脸色骤变,冷冷问道:“那也是你一生所求的么?大概他们到失去生命的那一刻才知道,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才满意?”
“或许罢。”刘义真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似乎也不打算再听她说下去。
“你……”齐妫的手突然被璃珠拉住了。
“姐姐。”璃珠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又附在她的耳边道:“公子,他已经够难过了。”
够难过?难过就可以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明明知道辎重了,不能快速前进,后有追兵追得紧,稍微不留意,可能是一群人跟着他丧失性命,他面对人命便是这样草率的么?这样的人怎能担当大任?怎能治理州县?是,他是年少,但年少不是推卸责任,不是不听劝告的理由!在出发之时,建威将军傅弘之便劝过他,他也只是选择沉默不去应答,现在又是这般模样?!
“报告公子!夏军已经追到;请急速前行,末将与蒯恩将军断后!”傅弘之在车外道。“好。”刘义真眼睛都未曾睁开,应了一声。
齐妫终于是忍不住了,站起来掀开车窗帘,道:“傅将军,一路辛苦了!”
“姑娘保重!”傅弘之投去感激的目光,转身便淹没在军队当中。
“刘义真!”齐妫甩下帘子,站在车上,看着一旁坐着假寐的少年。“你该醒醒了!”
刘义真只是沉默不语。
“停车!”齐妫对着外面的车夫大声叫囔道。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
齐妫转头看了璃珠一眼,便回身掀开帘子下车。
手腕却被拉了一把,力度太大,直接将整个身子都扯了去,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你做什么去?”刘义真这才睁开眼眸,紧蹙眉头问道。
齐妫冷笑了一声,淡定地道:“我与傅将军一道,前去抵抗敌军;您二公子带着您的珠宝慢慢地走便是。”话语当中,将那“慢慢”二字咬得尤为重,似要生吃了那二字般。
“傅将军与蒯恩将军都是沙场老手,定能打赢这场仗的,你何必去添乱。”暗自叹息了一声的刘义真,将她放开来,轻轻劝道。
“是吗?敌军现在是追,我们是逃!气势上便输了一大截,还要保护几个拖油瓶的安全,还有那些无用的珠宝!”齐妫冷眼看向他。“既是久战沙场的老将,你如何忍心要他们为了这些无用的东西丢了性命?!”
刘义真定定地看着齐妫,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小脸,因为愤怒也变得冰冷的眼眸,还有因为愤怒而咬破的嘴唇,突然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自己这是做什么?竟然惹得她这般的生气?生生都将自己的唇都咬破了?
“姐姐,你别生气了。”璃珠站起来劝道。“外面那么乱,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