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妫转头看着站在身后脸色苍白的脸。“鱼儿?”
鱼儿走了过来,认真地盯着她。“娘娘,奴婢在外面这么多年,然后又入宫来,自然是有原因的,有刘武的原因,也有受人所托的原因。”
齐妫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怔怔地问道:“受人所托?此人……是?”
鱼儿轻轻地点头。
她一下子没能想过这样的事情,竟然直接瘫坐在椅子上,讷讷道:“怎么可能?”
“娘娘,可能的;当初在历阳之时,谁也未曾见过他的死,自然就谁也可以替代他去死。”
“他果然……果然还活着么?”她突然潸然泪下,想起久远了的少年模样,想起久远的纯真岁月,想起那些温馨的画面——那些回去的岁月呵,总叫她一次次心痛不已。
鱼儿蹲下来看着她。“娘娘,您一直都是惦记着他的是吗?”
齐妫泣不成声。不知是思念还是心怀愧疚,只是那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激动,那种夹杂着无可名状的感觉,叫她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女时光。
鱼儿看着她彻底地放空自己的模样,当下也不再劝慰,只立在旁边,静静地淌泪:想当初在江陵时与刘武的那种日子,他憨厚的少年模样,叫自己从看不起他的无脑呆滞,到见识到善良又可爱的模样,如今斯人已逝,往事成灰!往事成灰啊!鱼儿心里念叨着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词,却能叫自己痛彻心扉;他再是不会搔着脑袋出现在自己的跟前笑呵呵的模样了,再也不会缠着自己问“几时愿意嫁给他了”。鱼儿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生活也许就是这样,不等到失去,就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拥有这么多。
“只要活着就好,没有比这个更叫我觉得开心的消息了。” 齐妫囔囔道。
鱼儿点头。“他一直都未曾忘记娘娘您,当时你在吴郡遇险的时候,就曾经安排奴婢来到您身边。”
齐妫愣愣含泪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他来见过我?我总觉得听见他的声音,是也不是?”
“是!但他不敢以真面目见您,您知道的,他作为彭城王,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死了。” 说完顿了顿,颔首半晌,才道:“他也不确定,皇上是不是对他毫无忌惮。”
齐妫一愣,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方才放心道:“此事,只能是你我二人知晓,再不能叫这宫里的第三人知道,知道吗?”
鱼儿点头。
“我与他,本就算是知己一般,比情爱的感觉,应该是更深沉一些的,能互相理解,也能互相取笑;便是这世间再见不到第二个了。”
鱼儿心中一喜。“娘娘若是想是离开这冰冷的宫中,殿下那里,永远有你的起身之所。”
齐妫的神情一怔,继而默默无言。
鱼儿焦急地看着她的神色,问道:“其实,其实殿下就在阳夏,娘娘的母亲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直至去世……”
“他一直在照顾我的母亲?”齐妫眼圈通红,看着她许久,问道:“他一直与袁毅在一起?”
“是啊!那次从吴郡离开之后,便再也未出过阳夏了。他一直想,兴许有一日,娘娘会想起去阳夏看看……便能见一见娘娘了。”
齐妫再是不愿意说起这其中的酸楚与无奈。
后二人说起替他去死的那个男子,竟是曾经送与她木剑的那丫头的父亲,齐妫禁不住叹息:在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为着一个小小的恩而牺牲自己性命的人,当真叫人忍不住唏嘘。
而谢仪琳与英娥却是在庐山上,渡过了落叶满地凝成霜的秋日,看过了云山雾海迷双眼;待万树千山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中日光浮动,火红色的阳光映在不惹尘埃的白雪之上,更是晶莹剔透起来,英娥忍不住出了柴门,在雪地里翻滚起来,时而裹了一把雪花,扔向旁边的树梢,本只剩下枯枝的树枝上,此刻挂满了洁白无瑕的花朵,被她的雪球击中,在阳光中“扑扑”下落,英娥见此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地上捧了一团雪花,放入唇内,雪花触及温暖,在舌尖清灵融化,冰凉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继而慢慢滑落至喉间,缓缓入腹,她只觉得精神一震,整个人在兴奋与激动当中清醒了不少。
谢仪琳双手抱胸,依靠在柴门上,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兴奋的孩子,嘴角忍不住扬起了微微的笑容,一身大红色的襦裙装扮,在白雪与日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日光、白雪、孩子、笑声、柴门、枯枝……他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她清冽的笑容在脸上绽开,有一种脱世的温柔。
英娥正转头握着手里的雪球举手扔去之时,瞧见谢仪琳眼眸中变化的神色与脸上的神情,好奇地转身望向自己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白色的雪人,头上与眉梢都挂着白色霜花的男子,静静地立在白雪当中,阳光徐徐从他的身后升起,暖绒的光线将他包裹在内,显得清癯而柔和。
“叔叔——”英娥兴奋地扔掉手中的雪团儿,在雪地里奔向了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