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曾经经过十数年不断像蛇一样蜕皮,不断淌出来的血,再洒上盐,在沙哑痛苦弟弟喉咙里,才无声凝结而成的结晶。
每一寸,都在践踏着曾经那个天真又很清高,不世俗也不擅长交流的名为“薛瀚”的少年的尊严,毁灭着他的人格,鞭笞着他的价值观,不断不断崩塌着信念,最后才让后来四十多岁那个麻木不仁、冷血无情、狡诈恶毒的“薛董”站起来。
自己经过的痛苦,薛瀚没办法和任何人诉说。
只有,在某一天,他先醒来,看着穿着真丝睡袍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杨明月,欣赏她无助又痛苦的睡颜,才莫名得到了一种治愈。
他单臂抱住她的头颈,在寂寥冰冷的豪宅里,感受到一种名为知己的责任感。
你是和我一样痛苦着的人,和我一样敏感的人,和我一样亲手杀掉了原来那个“自己”的人。
我原来并不是心狠手辣,恶毒钻营的人。
你也并不是铁石心肠,肮脏放浪的人吧?
我们都是欲望的阶下囚。
我们都该死。
薛瀚那时候想,如果重来一世,他如果能够...和干干净净的杨明月一起,两人都简简单单的,当个普通教师,考个编制考不上就不考,在一家没出息但也正常的小公司工作,生个孩子,就很好。
对吧?
不,还是要有钱。
他薛瀚已经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了。
——那么,有着很多钱,依然很低调地活着就好。
这样可以呢。
那不是还要奋斗吗?
如果能重生就好了。对啊,重生的话一定起码能有500万,就足够了,不要再多了。
但是,杨明月,你想和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吗?
薛瀚发现自己现在的心头大患就是猜测杨明月的心理。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杨明月,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这个焦灼的问题如此艰难地折磨着我。你却依然很轻松吧。
打开手机,薛瀚看着手机主页面壁纸,那是他最近画的最像杨明月的一张正面素描画,已经有了7分神韵,只要再补充细节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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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我去满属市了我就找你。”
冬世泽兴奋的打电话。
“哦,长途,不打了。”
冬明月挂了电话,看了眼破破烂烂的校门,“保镖大哥,你确定我爸把我送这里:”
“就是这里。我们不方便进去,但学校给你拨了个教师公寓住,我和小张,”保姆指着一个男保镖,“我们保护你,剩下的人就在附近宾馆随时待命。”
“搞的什么重要人物是的....好的我知道了。”
“我真不想进去,不如先去吃碗面?”
冬明月的提议他们自然没理由拒绝。
炒面和便当的餐饮店里,二楼,盯着电视,冬明月开小差地想着别的事,吸溜面条。
三个保镖一个保姆,本来是俩保姆但冬明月说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就让一个岁数大的阿姨不用来了。
【最新快讯——于今日上午九点十分,在横江市的滨江路发生了一场车祸,造成一名17岁少年当场死亡】
【据报道,该少年就读高中,明年高考,令人扼腕叹息,交通事故安全引人深思...】
看着新闻,冬明月突然感觉背脊一凉。
她立刻开始找人打探,结果得到震惊的结果,那个低调的人竟然是秦飞宇。
难道是薛瀚害死的?第一想法冒出来,令人寒津津的。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横江市,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的薛瀚,看见了熟悉的中年男人。
那个害了自己父亲的男人,秦飞宇的叔叔,现在哭成泪人。
“飞宇,飞宇啊——”
扶着墙大哭的秦叔叔毫无矜持仪态,被婶子劝着。
薛瀚脚步似乎水泥一样粘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
前世你就死掉了,在去参加物理竞赛时在京城被车撞死。
为什么今生已经阻止你参加物理竞赛了,你还是死掉了呢?
薛瀚陷入无比的绝望灰绝之中,不忍心再去探寻秦飞宇尸体惨状,但毕生好友的再度去世,无疑是对他心情的重大打击。
死了,真的死了。
就连这个留存的遗憾也继续成为着遗憾。
薛瀚出现在一栋居民楼楼顶,俯视着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看着夜空下还算比较繁华的霓虹灯火,只觉得一身厌恶。
这个世界这么玩自己有意思?虽然重生了但杨明月不在了,秦飞宇也没救下来,就连自己父亲这辈子都死掉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薛瀚目光深沉望着楼下,天台的冷风裹着雪花扑打着他的脸颊,这一刻万家灯火,其乐融融,而他显得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