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晚上也做了一个梦: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把不知被岁月沉浸了多少年的檀木梳子,轻柔的梳理着她的发丝。
“为夫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他的话语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
“就是什么?”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微笑着问,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就是,为你梳头。”
他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难以启齿,面带尴尬之色半天才说出口。
“还要加上一条:为我画眉。”她轻声说。
“好。”.....“你...会不会责怪为夫放弃即将到手的荣华,而让你陪我隐居这山野?”
男人总是有些欲言又止。
“妾身不会,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她笑了,头轻轻靠在男人身上,蹭了蹭
“你看,刚梳好的头发有些乱了。”
“那再来一次?”她眨了眨眼明亮的杏核眼。
“嗯”。
晨曦透过窗棂照在她的发梢上,每一根都闪着金线,男人爱极了她的长发,嗅着她发丝的味道,极是心安。
一生最爱她的青丝和那一弯浅眉,如流水的青丝让他心动,如柳叶的浅眉令他沉醉。
她放弃了该有的荣华,他放弃了本有的富贵,置身穷乡僻壤之中,山水相依,日月为伴,也算是乐得一个自在。
没有了纷争的日子里,一切都云淡风轻。粗布衣服入身,显得与他魁梧的身材格格不入,而与她纤细的身姿,也是不尽如人意。
谁都不知道他是将军,唯有那挂在墙上的画戟,见证了他的过去。
谁也不晓得她是公主,唯有那梳妆台上的嫁妆,证明着她的高贵。
女子的头靠在了他的怀,他拿着梳子的手停了下来,放低了身姿,给了她一个舒服的靠姿。
发香扑鼻而来,他闭上了眼,放下了梳子,环抱着,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这怀温暖,这大手有力,她更加安心了。
“跟了我这么久,真得不后悔?”他小心翼翼的问到,生怕打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青山外,绿意正浓,他在等待,等待着接受她的话,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自是真的。妾身有夫君一人足矣。”
她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刚好看到男人的下颌,根根胡茬清晰可见。
从男人的手臂下面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摸着男人的胡子,然后轻笑道:“扎手。”
“我看看,扎哪了?”男人握着着她的指尖,生怕一用力就会坏掉一样,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第一次遇见,就是在洞房内。
面对这个陌生的男子,面对她那位龙椅上的父亲,将她当作赏赐一样赐婚与那男人,不过为了笼络人心,加上监视男人的举止。
她原本不喜武人,自幼饱读诗书,还是憧憬着翩翩翰林书院的学士,谁想命运弄人呢?
一切都是命罢?都羡慕皇家,可是她更羡慕寻常人家女子,拥有富贵却没有自由,如同一只笼中金丝雀。
但是谁又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呢?
这一切思绪,在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之后,都慢慢的转变了。
“夫人等了许久,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
男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粗鲁武夫,反而面目清秀,更似一介书生。唯有瞥见他手中常年握兵器磨出的厚茧,才能证明他的确是名武人。
但是即使这样,她增加了几份好感,也还是无话。
一夜和衣而睡,男人自顾自说着一些往日里他遇到的故事,从年幼便随其父上战场观战、到少年入伍从军、还有经历了战场厮杀,以及今天镇远将军的荣耀。
“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啊,本来和你们女人无关的。只是与我为伴,恐日后少不了担忧,切勿过多挂念才是,府内事务还望夫人为我分忧了。”
她听着好像随时会分开的话语,那句“望夫人为我分忧”心底莫名的悸动了一下。
是啊,这男人,即便是武人,也是她的夫君了。
往事如烟,在这个有些许安逸的日子里,谁又能想到他投笔从戎的无奈。
他没有说,也终究不会说的,不是怕回忆往事,而是怕回忆那些血雨腥风,死难的兄弟。
他相信,如果不是战乱的苦楚,他一定是个举人。就算不是,也可以被称为文人。
她和他开着玩笑,他宠溺的看着她。是的,他知道这只是朝廷笼络和防备他的一种技俩,但是他却很爱她,从当初的第一面就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