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萧祺一颗心沉到谷底的,是这柄熟悉的、带着死亡意志的匕首,依然在萧祺胸口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此刻萧祺脑海中闪现过的是左云衣所说的“阎罗劫”,被阎王诅咒的刀锋,意味着绝不愈合的伤口。尤其是当日在汾城,弘源镖局二当家仅仅被划了一道口,数日后便横死。这让他记忆犹深,即便将破魂带在身边,也异常谨慎。看着胸前的血迹,他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自己献血横流惨死的模样。
关百河不知道萧祺这浑身的冷汗由何而起,以为他只是被突然出来的自己和刀刃吓到,不由得微微轻蔑地一笑。
说着,他收回那柄匕首,插入了刀鞘。
萧祺却仍不动弹,感受着身上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可始终毫无动静。
片刻后,他再低头一看,胸前那道伤口仍只是一道浅浅的血线,再无其他。他有些疑惑地抬头。
“被吓傻了么?”关百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看来阎罗劫暂时是不会发作了,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萧祺这才反应过来敌人仍在眼前。他向后弹起,身上火焰重燃,不露声色地向旁边瞥了一眼,确认了金毒蔷所落的位置。
关百河却摆了摆手,显然无意再动手:“你要做我的对手,还嫩了许多。不过陆玄绰不惜生命救下来的家伙,倒也有些本事。”
“这些话,前辈在决定与罗剑声打赌时就曾说过。可惜到头来,最终空霞山北峰之上,仍只有陆前辈孤军奋战。”萧祺冷冷道。
关百河面无表情,却是随手将破魂丢还给萧祺,说道:“难道要我也死在空霞山上,你才乐意么?”
萧祺莫名其妙地接住抛过来的破魂,难以置信地看着关百河。关百河对上他的目光,颇为不耐地说道:“陆玄绰一直收在他住处,这次出来我觉得可能是个机会,便顺手带来,算是物归原主了。”
“那前辈……此番前来,不是来拿我人头的?”萧祺犹疑地问。
“罗剑声的确想杀你,这也是他派我前来的原因。不过你若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能放你一马。”
萧祺一时懵住了,刚刚打得这么声势浩大,连命都差点丢了,结果发现对方竟只是为了谈条件。他不知该做如何感想。
“我要你,成为霞隐门的掌门。”关百河注视着萧祺,一字一顿地说。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关百河的声音不小,围观的众人都能听到。他们虽不知霞隐门是何物,但掌门二字的含义还是理解的。
所有人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也包括萧祺。
他注视着关百河,从他的神情看出,这似乎并非玩笑。那么一定就是自己听错了,萧祺如是想。
他于是认真地眯起眼睛,侧头将耳朵凑近关百河:“什么?”
……
破庙最里边的屋子里,原本或许是个杂物间,自张晟等人占领此地之后,这里已被收拾出一些空当。张晟已对破庙里有哪些物件十分熟悉,很快便找到了一张长桌,虽看起来年岁已久,但好歹结构完整,于是被摆在这间屋子的中央。然而没有找到足够的、完好的凳子,因此除了重伤的左云衣得以坐在凳子上外,其他人都围着长桌站立。
除了需留在外头戒备匪寇的穆长笙,和不谙世事的翼族少年们,所有人都在此处了,关百河垂首站在角落里,靠着墙,似昏昏欲睡。若非所有人一开始都被告知关于关百河的事情,若一不注意抬眼瞧见角落里的人影怕是要吓一大跳,孟琳则倚靠在另一个角落,只是从她再次现身到现在,只言未发,连左云衣都被萧褀生扛了过来。
“那就是霞隐门的老头儿?”左云衣打量着角落里的关百河,微微蹙眉:“他不应该急着收下你我的人头么?看这架势,难道还要坐下来喝口茶谈一谈?”
“具体情形很复杂……”萧褀随口说着,心里也很是忐忑。
左云衣扭头又看了关百河一眼,啧啧道:“老东西倒是和凌法阁那些老不死的一般的道貌岸然。”
张晟和顾婉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兮兮地注意着关百河的反应。
却只听关百河的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叽叽喳喳吵得没完,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萧褀回过头,与关百河四目相对。
“罗剑声只派前辈一人来追杀我们?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如此信任前辈才对。”萧褀始终疑心这是关百河的诡计,但又完全想不出他设计这个诡计的理由。自己和左云衣两条命,要活捉还是就地格杀,在场没有人能拦下他。
“我说我是为了弥补之前相助于你的过失,来捉拿霞隐门叛徒和凌法阁妖女将功抵过,罗剑声才同意我前来。他自然也不会放心我独自一人,顾幽带着近十名二代弟子,已然在路上。我是半路上弃马,日夜兼程才提前赶到此处。”
萧褀注意到关百河脸上确实有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只是左云衣在一旁不合时宜地低哼一句:“抢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