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
“你没念书哇”?
“辍学了”。前劲儿听了没话了……
郝芳的叔叔郝永林,是西部铁路局的,得知了侄女郝芳的情况,便以过继女儿身份接郝芳去当乘务员。郝芳是郝永程的唯一女儿,又是能帮她支家的长子女,送出去实在叫郝永程心疼。他送女儿到车站,见女儿上了火车,他无助地哭了。郝芳刚刚迈进列车门,回头看父亲,毅然下了列车奔跑回来,抱住父亲挥泪说道:“爸,我哪也不去了……”
公社派下来了各个生产的摊派民工任务。郝芳有脾气,生产队的姚仍礼队长不喜欢她,就指派她出去了。没想到,那公路侯局长,是郝永程年轻时候的支前同事战友。他将郝芳从工地调到马路湾公路局当打字员了:“黑丫头,你这么大一点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哎呀,当年你爸救过我一命啊,我比他小,他回手将我的头按下去,结果你爸的帽子上穿了一个弹孔。”
沉香中学的一日。朱雪娇对唐珊珊和气含笑地说道:“珊珊,下节课是自习,到组织事务办公室曹老师那里,替我要几份积极分子登记表好吗”。
“这,我怕是已经不合适了吧”,唐珊珊忧虑神情:“我,我什么都不是了”。
“你那样想,不是越来越远了吗”。
唐珊珊来到组织事务办公室的门外,伸手欲敲门,又停下来,听见里边正在说话。是许跃老师的声音:
“正因为我是朱雪娇姐夫,你也是杏花村的姑老爷子,谈辈分,你也是她的姑舅姨夫,我也得这么叫你,所以我才大胆提议,这不算走后门吧”。曹正老师点头:
“我完全理解,何止如此,就是视旁另人,能成人之美的事我也都是愿做的。为朱雪娇顶替郝芳去卫校,我已尽力了,可那人却说‘郝芳去不上,此名额就算作废,不能由什么人顶替’。嗨,人情世故游戏规则。公社黄副主任跟我说让他女儿黄杰去,但我还是让朱雪娇填了表。我这块儿我能办,可人家将表作废了呀。”
许跃连连点头;“让曹老师费心了,我代表朱家表示感谢!”说到这,他看一眼窗外没人,便从皮包里拿出一条大生产烟。曹正忙推辞:
“这绝对不可以,冲哪方面也行的,自己留着吧。朱雪娇热情积极老师都喜欢,学文化课不是她的强项,但是她工作兢兢业业,尊重领导严于下属,这样的人是不愁前途的,不急”。
唐珊珊在门外听得了个完全。这时,朱雪娇等不急了来到唐珊珊身后:“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进去呢”?唐珊珊吓了一跳:
“我,还是你进去吧,老师们在谈私事,我不好打扰”,唐珊珊向后转,朱雪娇笑着推开了门。
晚上,石家石成雨对小儿子石溪竹下令:“石溪竹,歇三天假,在家起土豆,然后到城里去卖。你二哥好不容易同意了这门亲事,现在土豆行情听说还不错,不少人家都卖回来了。要抢早,新土豆受欢迎。听回来的人说卖两角一斤呢,三麻袋也能卖上一百元,够给你二哥装点新房完婚了”。
起完的土豆果然装上了五麻袋。石青推进院子里来一个两轮手推车嚷道:
“从孙庆文队长的弟弟家借的,我一说便借了”。麻袋装上了车……
夜里,石溪竹自觉刚睡着,就被爸爸叫醒了,好难受,才凌晨一点中,不敢不动,怕爸爸变脸。于是,石溪竹闭着眼穿衣,摇晃着下炕穿鞋,走到外面,满天星斗:“哎呀,车带没气了”,石溪竹喊石青哥,石青过来:
“昨天晚上还足足的,马上打气”!
路上弟弟又问:“三哥,我们距离城里能有多远”?
“三十公里呗,够咱俩呛的了”。
“反正我有好几年没进城了,这是我第二次进城”,三哥石青冷冷的语气:
“进城,这可不是逛公园看猴子,弄不好,我们俩倒会让人当猴耍了。三十里路呢”。
两人谁也不说话了。只听见没油的车轴,有节奏的”吱吱”响声,黑暗中,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又以远,不时可见马蹄敲击石子,溅出的火花。
生灵的灯光渐渐多起来了,是到城乡结合地了。愈见街道照得明亮起来,并且路面,也由沙石路都变成柏油的了。再也不用靠听声走路,车也走得平稳了,已到城边了。石溪竹、石青小哥俩很高兴,却也觉得走的有些疲劳和饥饿了,走得速度慢了下来,石溪竹泛愁了:
“到哪儿去卖呢”?
“见到有住人的工人村楼空里就可以卖。工人村的楼房都是我们杏花村砖厂的砖建设起来的。市民都喜欢吃新土豆,这不是问题”。
“二哥的新房等着这钱呢……”
天色发篮,快亮天了。石青着急:
“石溪竹检查站,快推,我们趁汽车背影挡着过去!”
在狭窄车多的叉路口,小哥俩拼力拉车向前跟在大卡车侧面通过了。刚进工人村楼区,早有晨起的居民等在楼区空旷处,等着买菜了。他们刚刚围向装土豆的手推车,一个黑大个骑自行车追赶上来了。
土豆七分钱被配给了圈楼副食品商店。那个黑大个悄悄抓起电话:“喂翠花,你中午去圈楼,有新土豆便宜去买二十斤。”
回家的路上,小哥俩淡体会。石青和弟弟悄谈:“我们还是不认识有别的道路。”
“卖不了一百元了,只三十元,一个炕柜要六七十元呢。石汉哥的新房钱不够了”。石青拉着弟弟的胳膊问:“四弟,你从小就生得大,饭量也大,现在一定饿了吧,花上一元买点吃的”。
“不了,本来就没卖出钱来,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们都等我们呢,他们也什么都吃不着,我也不吃饿惯了。另外,校里今天参加公社举办的,五十周年庆祝大会,我先回去一步,这车就由你一人推回去吧”。
“你回学校再去公社开会,四十来里路呢,还能赶上趟吗”。
“能,我走了”,说着,石溪竹转身快步走了。石青看着他的背影到消逝。石溪竹见哥哥看不见他了,就跑了起来。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于九点钟终于跑到了沉香湾公社俱乐部会场。
秋收时节,石溪竹在家忙了几天后上学了。赵云凤老师看见了石溪竹,便在课堂上宣布:“这节课测验上一节课内容。大家把纸笔准备好……”
石溪竹心想,我歇了好几天在家干活,没学到哇今天才来,我都没学着,我弃考。赵云凤老师口述出题了:“第一题吉诺卡斯特是什么,第二题涅奇米叶是谁”?他顺学生课桌步道走了一圈,看了看手表:“好,大家将卷纸摆好,我去取”,赵云凤老师走到刘星面前,看刘星的答案上写着简单一句:“都是外国人”,走到初建涛桌边,见卷纸上写到:“地拉那的故事。”又到石溪竹面前:
“你的卷纸呢”?
“赵老师我这几天没有来上学,答不上来,我弃考了”,石溪竹站起来。
“弃考那不行,你就用一张白纸写上你的名字给我”。
“老师,我拒绝教白卷”。
“不要废话,要你写你就得写,不然,你就退出课堂”!
“那我只能选择退出课堂。”
同学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石溪竹,看他如何对策,石溪竹此刻很冷静,稍停片刻,将空瘪的书包整理好了站起身来:“赵老师、同学们,我渴望做个好学生,门门功课都不落在大家的后面,可是,我能够争取到继续升中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家庭生活担子我必须担负”。
石溪竹心想,本来父亲就让我继续在家干活的,他背起书包走出课堂,奔上回家的路。望着石溪竹远去的背影,姜艳和田静都站了起来,姜艳责备的目光:
“赵老师,你这样做有意的吧,太过分了”。
赵云凤老师眉头紧索,在想,我可能又得罪石成雨了,不过相比之下这就不算事儿了。你石成雨貌似没伤着我一根毫毛,事实上,是让我失去了媳妇儿周小舟!想到这里,他面向姜艳和田静说道:“噢,你们的意思是……还是都请坐了吧”。
两个同学被迫坐下了。可她们低声对前排座位的初建涛低声讲道:
“你有口才,又敢说敢做,替石溪竹说话呀”,初建涛站起来:
“老师乃为人师表,应注重教育方法。我认为应该叫石溪竹回来”。赵云凤老师微笑着走到初建涛身边:
“嗯,你的题答得还算贴边”。
“说实在的,是我没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题,因为你出的怪题不是要点,我这也是不想交白卷而已,就陪您玩玩的。”
“那你也退出课堂吧”。
听了这话初建涛起身,但他没有背书包:“马上就要下课了,下节课我再回来。”他心平气和地走出了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