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寺的建筑风格,是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的结合。莲湖虽然是石溪竹外婆的家,也是自己的出生地,已成故乡。但是,由于是迫于无奈,离开这里的时候年岁很小。
在他的记忆印象中,这庙宇的一进门殿,因随路边便利,被高级社用做电话室,常听见不间断的呼喊声。全庙被高级社占用了,出来进去的都是一脚泥的社员,也不缺我们儿童的探奇身影。
这个古建筑能完好建在至如今。一半归功于人们的宗教信仰,一半是集体化的贫困,需要利用这仅有的“公共房屋”。它力挺了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就是经过浩劫,也只是砸了一些坛坛罐罐,尚未伤筋动骨现已修复,香火又恢复到了解放前。
借公司上层职员,在太湖号船上度假游玩之机,石溪竹自己来到了大青寺。
他随人群走进大青寺内。这里已不是童年印象,全然恢复了庙的本原。美术是他的第一天赋,他仔细观察所有实物。此来所需要学习的,是古代建筑文化、还有佛学宗教。他找到了弘福方丈,互相作揖施礼。经自我介绍了一番,老方丈将他请到了后间幽静处,落座交谈起来。天南地北谈的很开心!能让他们最高兴的是,弘福方丈是华道玄的好友:“阿弥陀佛,你原来是华老兄,华道长的弟子啊,不愧后生是丰姿英伟一表非凡!”
“方丈过奖,当初华前辈批八字,泄露天机而石破天惊,晚辈却无所作为无能为力,一直心中有愧啊!”老方丈连连摆手:
“哎哎,羽化升天,了却凡缘,未复宗绝嗣你已使他欣慰了。”
“我还有一事麻烦方丈,”
“尽管说来,”石溪竹从怀中掏出了赵月环的照片:
“这是我的好同学,如今已步入空门多年,我真的好想她,却不知道他在哪个寺院,过的怎么样。”弘福方丈接过照片:
“啊……她是不想再……是为正等正觉而努力呀……啧,这样吧,每年我都要出去云游讲经,并且同门好友也不少,这事我记下了,因果可就看机缘了。”
“多谢弘福大师鼎力相助!”
在繁华的街面上,宛晴、李萍、杨杰三位美女装束非常打眼。有几个纨绔子弟当住她们的路,还比比划划私语。
李萍有些害怕,杨杰却自以为是的小声说道:“是冲你俩,没我的事。”宛晴飞了她一眼:
“一个女人,要是没有几个男人围着你转,那,你做为一个女人是很失败的,男人也一样。我不怕他们。”杨杰笑了:
“年轻真好。”
“你看那人盯着的还真是你……”虽然宛晴是说不怕,她还是当着那几个人的面掏出了电话:
“喂,秉怡公司石总吗……我是宛秘书……有点饿了哈,你出来请我们一顿呗……三个人呢,我们就在庙前等你……好。”
宛晴收起了大哥大手机,高兴地告诉李萍、杨杰:“我们老总正好在和方丈谈经呢,马上就出来!”
杨杰、李萍放松了许多。那几个人听到宛晴的电话,有些不自信了,小声嘀咕道:“噢,是对岸大院子的人!你们不要给我惹祸,人家是受镇里招商扶植的先进单位,纳税大户。”另一个说道:
“我们现在开始守规矩还不行吗,咱们几个也去喝酒,我请客!”
石溪竹挤出庙门,伸脖子张望,三个员工一眼就看见了他,四人相聚一起。一旁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见石溪竹,暗自赞叹:
“帅哥。和人家比,我等果然不是玩扔了!”另一个不服气:
“不过是个知识分子的样子,还不是秀才遇到了当兵的,谁怕谁呀。”
“好了,别装那啥了少说两句吧”。
……
石总开问三位:“要去哪个小吃部啊?”宛晴甜甜一笑:
“说得出口啊,还还小吃部。咱们就不能像杨姐一样,也享受一回黄鹤楼吗?人家毕总和关侠邀请不待见我们三人,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台阶下吧!”石溪竹忍不住笑了:
“在这等着我哪,那就黄鹤楼吧。”
石总四人于黄鹤楼顶层落座,长窗如卷。俯瞰东岸上大青寺的一个个殿顶浮出垂柳林,回看西边湖面,透过环抱着黄鹤楼的几株古老的岸柳,湛蓝的湖面,近看鱼翔浅底,远见丝丝云霭下面荷花和扁舟的轻描淡写,西对岸是半岛上面的林中古村落,其最南端林中隐约可见大公府,古村落的最北面双鱼湾处就是秉怡公司了。蓦然几只鸳鸯从窗前飞过……
石溪竹悄看三位女子,凉爽的风掀动着她们的青丝,再注意她们的目光,原来是在垂视,垂柳下面划过的太湖号游船。
服务员过来招待了,石溪竹叫她:“先上特长菜”。李萍低语:
“没要个葱段炒鸡蛋吗?”石溪竹心领神会竟装没听见,但是他再一次刷新,接收到了李萍对他的好,想起当初是自己最没人疼时她的关心,于是暗生感动:
“大家的喜欢才是好。”
宛晴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听见了就问:“哦,李姐爱吃葱段炒鸡蛋啊,还谁想吃什么,我一并去安排?”杨杰告诉她:
“白糖西红柿一盘。”
石溪竹暗想:都找上来啦,这是我和杨杰分手时候,我最后去西湖送她的一篮子西红柿呀。我们的家是菜园子社生产队。杨杰的家是稻乡村无果菜生产队,是缺果菜,她当时吃得那么香甜啊,但吃完了就提出和我分手,说自己没文化不般配。此刻这是在暗示我怀旧吗?
宛晴走出去。石溪竹望他背景,开始注意她们的打扮:宛晴穿了一身白西服,盘了头,整洁利落,典型的女公务员气质。
李萍因自己的玉白娇嫩皮肤美色,一项喜欢展露形体的服装,今天她身着红色蝙蝠衫,搭配黑色西服裙,发型为长碎,展示出一种亢进美。
杨杰的着装,是再朴实不过了,然而,看得出,这不是她不会美,也不是差钱的事。人都是要活一个精神的!只有石溪竹才能读得懂。
她这套服装的美之所在。这是一套用现代的高级布料和现代风格,仿制的六五式草绿上衣蓝裤子的,空军地勤军装。她还是扎了当年那两个短辫子。
石溪竹想起自己曾经是,作为聘礼送她的那一套军装……那是妹夫同学葛山,转业带回的草绿军上衣,说谁是四嫂就送谁。当时想到文革时三支两军,来杏花村支左的军人,是草绿上衣篮裤子,这潜移默化衍生的民俗审美文化,于是又为杨杰买了篮裤搭配上的。
往事如烟旧景重现,叫石溪竹觉得好疲倦。
宛晴去了吧台点菜回来,走廊里,被另一个包房的人热情的拦住:“哎呀,原来这位白领丽人是我们家边秉怡公司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宛晴秘书呀。”
“没错,是我,刚才在街上不就是你们吗,怎么也过来了,有什么事吗?”另一个端着红葡萄酒杯过来,很客气:
“哦,请不要误会,是因为我认出来了您,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可我不认识你们啊?”
“是我在省城的化妆品海报上见过你的,真漂亮!”
“哦漂亮,没别的事了吧,我该走了。”
“慢,说不定我们还仰仗您谋得一口饭吃,想必您定是个善良的人,并且也说不定谁会用得着谁,还望宛秘书珍惜我们这一面之交,和我们哥们们干一杯如何?”
宛晴最认同的人生道理那就是,是人都不能小看,说不定就会有用得着的时候:“好吧。”
宛晴随入。地面上,一双白色高跟皮鞋鹤立于杂乱的黑皮鞋中。有人热情的拿过来一干净的高脚杯子,为宛晴斟上了红葡萄酒,那个头人也是红葡萄酒,其他人全站立举起自己的啤酒大杯,大家一齐一干而尽!
“好爽快!”
宛晴放下杯子:“好了,谢谢,我该走了。”大家客气点头示意。
宛晴回来见石溪竹和杨杰、李萍气氛热情洋溢,石溪竹向她点头:“请坐吧。哦,大家只从到我公司以来,是任劳任怨,于不同的岗位做出了许多的贡献,员工们没少反应你们的好,叫我很感激!希望今天大家畅所欲言,谈吐无忌,过得愉快!”
她们三个竟借着石溪竹的话题互笑互问起来。李萍先问杨杰:“你忌讳我吗?”宛晴问李萍:
“你忌讳我呀?”
酒菜摆满了桌,女士们真不客气的一番大吃大喝,大家还轮番以感谢石老总关怀的名誉而起杯敬酒,并且互相争辩展示口才,石溪竹喝谁敬的酒多了少了。弄得石溪竹难找平衡,结果半醉了。最终是葡萄的、啤的、白的酒谁都没少喝,大家都有了醉意!
石溪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几个酒杯说道:“好啦,谁的我也喝不动了,酒虽香也辣,醉虽陶然也偏废。我清楚,这些酒杯都会说话。我开宴前说过了,今天谈吐无忌。各位都是我的好朋友,在我的面前都有恩。怎么说呢?不是几句话可以说得透的,我敢肯定今生今世说不透了。非常遗憾,欲哭无泪。一个人,每天能捋顺,办明白一件事,就算是神仙。对大家我肯定有没照顾到的地方,让大家承受了许多困难和委屈,我深感歉疚。李萍啊,新冰箱好用吧?”
“挺好的。”
“谢谢你,是为了关心我们的生活更好。过去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介意自己的衣食住行好坏,因为从小是贫困艰难环境长大的,苦日子养成了节俭习惯和强大的适应性。今天,大家就把生活上、工作上的困难都提出来,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决。”
“困难吗”,宛晴笑了,她夹了一口菜放到了石溪竹的细花瓷小碗中。
石溪竹一看便明白了,这道菜叫“绿掸红梅”他想起来了,过去在福利院那段日子里,请宛晴吃过一顿饭,她要过这个菜,是那一家的菜谱里最贵的,贵在一圈过油小油菜的中间,是五个大虾仁丸子。
“你们谁喝‘桃山国宴酒吗’?”宛晴拿起一个小瓷瓶问。石溪竹明白,这是与她在彩电塔上喝过的。李萍、杨杰都摇头:
“不喝白酒了。”
宛晴瞅了瞅石溪竹,石溪竹知道宛晴喝水酒是不够量的,应该有人陪,于是点头:“就一点点吧。”
此刻,李萍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石溪竹为了安慰她就先夹了一口葱段炒鸡蛋吃,李萍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宛晴斟给石总一点点,将剩下的白酒全然倒入自己的杯子。
李萍不认输,也将自己的杯子斟满了红葡萄酒。杨杰不动声色,只是在默默地吃她的糖蘸西红柿。石溪竹也夹了一块儿西红柿吃,随后便指着那大盘子的,鲶鱼整卧宽粉特色菜,礼让大家:“大家不要只是喝酒,吃这个吧,莲湖的‘鲶鱼顿粉’可是世间一绝啊。”
杨杰红润着脸,眼皮有些发硬了,她哼起了小曲:“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石溪竹如似被催眠,顿时浮现出:在夏夜的西湖村头,看露天电影《南斯拉夫?桥》,那散场后,少年的杨杰和自己相依偎,走在回杨家的路上,她就是这么唱着的。是自己还开了个玩笑:“初相识就要再见了吗?”她嫣然一笑……
宛晴听见了杨杰的唱,她皓齿玉露:“杨姐的声音这么好听,我们在KTV里唱吧,每人献上一首!”说着她启动了KTV。杨杰忙推辞:
“不可以,我就会这两句,不可以吗。李萍你来一个吧!”李萍的玉白圆脸儿即刻红润了,但是她不想错过人生展示的任何机会,于是起身选唱了《雾里看花》。
石溪竹在想,她选的这首歌,还是过去求自己给抄写的词呢,今天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见了她的唱,并且唱的是这么好!可见,她是一直茫然徘徊在她自己人生选择中!
大家鼓掌,李萍将麦克风转交给了宛晴,宛晴串词:“雾里看花好急人,平添相思之苦,接下来我唱的是《明明知道相思苦》吧。”
这是当年石溪竹最爱唱的,是他离家无奈,在区福利院油坊打工时买的光盘,宛晴借去未还。此时一曲,怎能不将石溪竹拉回到福利院,那避难期间最艰难的日子里!
大家该玩的,也都算尽兴了,时间也不算早了,宛晴放下了麦克风,顽皮的对石溪竹讲道:
“怎么样,听累了吧,给我们打个分吧?”
“各有千秋。今天我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做东的,倒是你们送给我了一桌满汉全席呀。这满桌的敬酒罚酒苦酒其实都是人间美酒!早就让我醉了。我在酒里看见了当年:杨杰陪我一路,赏不尽的路边蒲公英花,是那样的青春美;我在酒里看见:我成家后,李萍,邻里间的信任同情和关爱,频添了我生活的自信;我在酒里看见:在那福利院碌碌无为的冬天,宛晴陪我唠嗑跳舞,在那里也给了我发愤图强的决心,男人应该有事业。不过传销我是没去。”
“对不起了啊。”宛晴加了一句,石溪竹继续讲下去:
“在过去漫长的困惑生活中,你们每一位都曾经给过我生活的鼓励,给过我做人要成功的信念!我非常珍惜曾经的拥有,不会因任何变化而改变。我的世界因为有了你们而精彩,我不知道明天再有低谷了还有谁。我现在已将您们对我的鞭策和给予的感动,转化为回报社会,转化为爱天下所有的好人,去为了天下的好人们努力工作……好人们,我深深的爱你们!我就唱一首《感恩的心》吧……”。他在一阵掌声中唱完了,且靠椅背眯缝眼,似醉了。
宛晴看着杨杰,又转颜向李萍笑道:
“呵呵,你看,今天我们的老大姐可真是老大姐呀,不卑不亢的。”杨杰一笑:
“卑亢有何用啊,能解除人人自危的局面吗?还是心照不宣的好吧。”听了这话,宛晴捧腮,刮目相看那没有文化的杨杰来:
“对不起杨姐了,我一直误认你读书太少,才疏学浅的,未见这天赋和生活积累,可入朱赤近墨黑。您本身就是一个文库,一个大学校啊,颇具暗度陈仓的文彩之势,果然是人中之杰。”杨杰诡秘的瞧宛晴一眼:
“过奖。还是宛晴妹在场面上才拿得出当票。”宛晴听了此言,不知是美还是愧,于是捏腮看酒杯;李萍觉得她二人言谈生隙,便插言:
“文化有这么重要,我真后悔刚来公司时没听石总的话,补习文化课。现在我简直都插不上言了,这杯喝了,我还是先回了吧。”三人干了一回,李萍稳稳离去。宛晴又为杨杰满上了一杯酒,看着杨杰:
“三足鼎立变成了两杯对垒?杨姐啊,为我们两个都是单身干杯!”杨杰问:
“是庆幸还是懊丧哪?李萍人家是有家的。你是甩了人家我是被人家甩了的,都不一样的滋味。”
“都不是滋味,你说了,人人自危,一切都在酒里了。”二人一齐起杯再饮,宛晴放杯沉重,轻拭额头:“杨姐,我去一趟洗手间,你替我看护一下石总。”宛晴出去了。
“怎么就是替你看护呢”。杨杰便拿小勺舀醒酒汤喂给石溪竹,石溪竹挣扎睁开眼睛,温和的看着杨杰:
“我呀,从来就没有这么醉过,今天确实喝多了一点点。这屋子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老东西了!”
“石总不要这么说,你可不老,男人四十一枝花,我们女人才豆腐渣呀!”
“怎么,没人的时候还叫我石总啊?”石溪竹起身拿了果皮刀走过来:“还记得,当年,你教我为你削辩梢吗?来,今天,我再找一找当年的感觉吧。”
“不要了,时过境迁了。”杨杰躲了一下:“会被宛晴看见的。”石溪竹还是象征性的刮了几下辩稍:
“当时啊,你非常会美,我母亲就害怕将来,我供不起你化妆品打扮的钱。又怕你们,远离大城市的人爱要东西和彩礼,拿不起。父亲背着我给你压力,但我并不知道都和你说了什么。那时我最痛的是你不懂我。”
她揩干了眼泪笑道:“……看到你的如今,我为你高兴,我可以牵挂减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