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仁寿宫七八里外,搭建起来的军帐延绵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在大唐天子遭遇突袭的消息传开后,本就因梁师都攻占三州之地而聚集的府兵源源不断而来。
营地内虽然时不时传出战马嘶鸣声,但总的来说还算肃静,营门大开,数十员将领正举步出迎。
人群中的江夏郡公李高迁从缝隙中望见正驱马驰来的那个青年的身影,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从武德六年初次相见到现在,也就两年光景。
当时的自己官居左武卫大将军,位高权重,麾下近万大军,而对方不过是小小县令,两年内,一介县令屡立功勋,扶摇直上,虽然目前只是一个司农卿,但节制诸军,是天下数的出来的实权人物了。
率几十亲卫疾驰而来的李善勒定坐骑,翻身下马,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这座营地呢,说起来是节制诸军,但李善处事却很谨慎,每一次发号施令都得到李渊的许可,每一次下令都是在仁寿宫外城内。
“孤乃晚辈,如何敢劳烦张公。”李善笑着快走几步,扶住了要行礼的羽林将军张瑾,“张公数十年前便名扬天下,晚辈早有耳闻。”
年迈的张瑾头发花白,身子还算康健,但眼神颇为浑浊,仔仔细细打量着李善,赞道:“果如陛下所言,世间第一流人物。”
“不敢当张公此赞。”
“怀仁何必自谦。”柴绍笑道:“数年之间,战功累累,邯郸王之名已然遍传天下,即使草原亦惧。”
“张公名列七贵,品点俊杰,乃是本责,自当法眼无差。”窦轨用崭新的视线打量着李善,“数年不见,当年的少年郎已然是当世名将了。”
当年窦轨与长安令李乾佑曾经去过朱家沟,与李善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他先随柴绍西征吐谷浑,后又镇守益州,不过之后东宫、秦王府夺嫡蔓延到了蜀地,窦轨被召回朝中,出任右卫大将军。
窦轨也是倒霉,他在武德五年曾经出任太子詹事,但后来又在秦王麾下参与了浅水原一战,而且还在洛阳大战如火如荼时刻,从蜀地率兵来援,偏偏又出身扶风窦氏,所以李建成、李世民兄弟都不太放心。
“酂国公太过誉了。”李善苦笑道:“全赖将士用命,呃,欲谷设那厮非要蹲下来做踏石,实在无奈。”
窦轨放声大笑,惹得其他将领纷纷投来异样的视线……窦轨其人,性情严酷,待人苛刻,从来不给人好脸。
笑完之后窦轨才略略一提,“他日挥鞭北上,必要一观苍头河畔。”
是了,众人都想起来了,难怪窦轨对李善如此和颜悦色,朝中大将中,就这两个人最喜欢用敌军士卒的尸首垒京观。
当然了,这次李善力承利弊,劝戒李渊,使得其侄儿太常卿窦诞得以生还,也是一个原因。
在场诸将中,张瑾辈分最高,十多年前就与苏威、宇文述、裴世钜等名臣并列选曹七贵,而柴绍、窦轨都是外戚,而且都与李善有交情,三人为李善一一介绍诸将。
赶来勤王的将领颇多,有的是从长安赶来,李善还认得几个,有的是从各府赶来,李善就不太熟悉了,毕竟出仕也就三四年,而且还一大半时间都在外地。
其中给李善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多……呃,准确来说,是因为这些名字都没流传后世,至少新旧唐书是没有列传的。
比如此次率兵截断逃窜的梁洛仁归路的宁州刺史胡演,李善是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当年参与浅水原一战的柴绍介绍,当年就是这位胡演力抗薛仁杲,杀的对方站不稳脚跟,之后薛仁杲才会绕过宁州,从泾州南下,最终在浅水原败北。
窦轨补充道:“胆气不弱秦王,技击不逊尉迟,勇武更胜叔宝。”
李善重新打量了下这位宁州刺史,看上去颇为普通,没想到窦轨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胆气可以比拟经常习惯性作死的李世民,武艺能与空手夺槊的尉迟恭相提并论,冲阵勇勐比几乎每一战都受伤的秦琼更勐,这么牛的人物,自己居然没听说过。
再往前走,李善笑着与钱九陇打了个招呼,“此次永业兄力战立功,陛下当有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