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爷俩和林外公、林外婆打过招呼,江安把杀好的野鸡野兔和带着的米面递到林外婆手上:“娘就别做饭了,我们爷俩得赶去县里,好早点再赶回来。”
“安子,这……”
林外婆一手拎着米面袋,一手拎着只野鸡、野兔,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眼老妻手上拎着的东西,林外公伸手拿过来,欲塞回江安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我和你娘饿不到,东西都拿回去,给孩子们吃,要是让我知道你饿着我外孙外孙女儿,看我回头怎么和你算账。”
江安拒接:“爹,米面是上面给发的,我们大队家家户户都有,想着你和娘怕是有段日子没吃过白面大米,我就让夏夏她妈给你们装了这么点过来,你们可别嫌少。至于这……”
指指林外婆拎着的野鸡野兔,江安续说:“是夏夏在山上打得,家里有留着,这两只是专门给你们补身体的。”
林外公不太相信,见状,江安长话短说,把闺女在山上打野物,发现洞穴这事儿道出,加上叶夏在旁助攻,林外公、林外婆终打消疑虑,收下东西,在江安爷俩准备出远门时,林外婆进卧房拿包糕点急忙忙出来:
“这个带在路上你们爷俩吃。”
不等江安拒绝,糕点就被林外婆塞到车把上挂着的黑色皮革包里。
目送江安骑着自行车远得看不见影儿,林外公方转身回了院里。
县城。
“二哥!”
打开门,江喜看到江安在门外站着,高兴得喊了声,当她视线挪到江安身旁,见最喜欢的侄女儿穿着她给买的连衣裙和小皮鞋,乖乖巧巧,甜笑着望着她这个姑姑,不由惊喜得抱起侄女儿就进屋:“我就知道我们夏夏穿这条裙子和小皮鞋最漂亮!”
叶夏脸庞发热,奈何人小没办法,只能甜糯地喊了声“姑姑”,等她从姑姑怀里下来,又礼貌地和姑父、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问好。
江喜的男人姓宋,名仁礼,去年被提拔为车间主任,是个相貌还算帅气,脾气温和的人,和江安这个二舅哥打过招呼,宋仁礼将目光挪向妻侄女,由衷附和妻子刚才所言:“夏夏穿你买的这裙子和小皮鞋确实好看。”
宋家哥仨,也毫不吝啬地赞表妹(表姐),特别是小表弟宋小海,扬起奶音儿,声音响亮说:“我今儿去幼儿园就告诉班里所有人,说我姐姐最最漂亮,比他们的姐姐都漂亮,而且漂亮好多好多倍。”
这小孩儿今年六岁,比江学行差不多大半岁,平日去幼儿园,最讨厌别的小朋友说家里有姐姐妹妹的,还说什么家里姐姐妹妹最漂亮,哼,他就是不服气,再漂亮,能有他小表姐漂亮?
长得白,笑起来两只眼睛像老师在黑板上画的月牙儿,而且眼睛又圆又大,说话声音也特别好听,软软甜甜的,让人听了还想听,今个小表姐穿着妈妈给买的裙子和小皮鞋,比他们幼儿园所有女生都更像城里孩子,更漂亮。
宋小海的话逗乐了屋里所有人。
“二哥,你咋给我送这些东西过来?哪来的,咋不留着给几个孩子吃?”
等江安从袋子里取出杀好的野鸡野兔,又分别拎出五斤大米、五斤白面,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江喜神色动容,宋仁礼亦是,眼下粮食金贵,
尤其是这大米、白面,还有肉,就算是有钱有票,也难买到,可二哥(二舅哥)却大清早,骑三十多里路给他们送到县里,这份心意,要说不敢动,那肯定是假的。
“东西来路正当,你们不用有顾虑。”
江安如是说着,可江喜两口子却迟迟不出声,叶夏见状,禁不住稚声说:“姑姑,这米面……”
把她爸对外公外婆说的,转述给姑姑、姑父,末了,叶夏看向她爸,接收到闺女的目光,江安朝江喜两口子点点头:“就是夏夏说的那样,平时给大海他们稍微改善改善伙食,别亏了孩子。”
估摸着江姑姑两口子的上班时间快到了,江安没多留,与江喜一家别过,带着闺女就走:“你们别送了,我带着夏夏在县里随便转会就回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就去上班,别迟到了。”
宋仁礼劝说:“二哥,要不你和夏夏下午再回去,中午下班让大海他妈炒凉菜,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江安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们都要上班,我这一回去还得上工,都耽误不得,好了,你们留步,我们爷俩这就走了。”
送江安爷俩到家属院门口,宋大海哥仨挥着手,朝江安爷俩喊再见,宋小海甚至扯着嗓子喊:“夏夏姐,你可还要到我家来玩啊!”
叶夏在自行车前梁上坐着,就算回过头也看不见小表弟,不过,她还是高高兴兴地回了声:“知道啦,有空我会来的!”
粮站门口。
江安停好自行车,叮嘱闺女:“在这等着,爸进去问问细粮粗粮是个啥换法,一会出来,咱们去国营饭店买包子吃。”
对于吃包子,叶夏没多少期盼,不过她爸说什么她听什么就好,于是,她乖巧地点点头:“我不会乱跑的,就在这等爸爸出来。”
揉揉闺女的发顶,江安放心地走进了粮站。
百无聊赖地蹭着地上的小石子玩儿,忽然有汽车开过来的声音飘入叶夏耳廓,莫名得,她抬眼就望向那辆汽车,就见一十岁大小,
眉眼俊秀,穿着整洁的男孩子站在马路中央,在由怨而近的吉普车快要到跟前时,那男孩子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情急之中,叶夏顾不得多想,冲上去就把那男孩儿拽向马路边,与之同时,江安从粮站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叫出声:“夏夏!”
在叶夏拽着那男孩子在路边站稳,本呼啸而过的吉普车开出十来米远,而后方缓缓停下来。
“你干嘛站在马路中间?不知道危险啊?就算你不知道,看到汽车开过来,也总该立马避到路边去,懂不懂?”
张嘴,叶夏就把那男孩子一顿训,她气鼓鼓的样子奶凶奶凶的,可一点都吓不到人,站在她对面,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你们没事吧?”
从吉普车上下来一个十岁大点的白净少年,那少年和开车的司机快步走到叶夏面前,少年出声询问叶夏和站在叶夏对面的男孩儿。
“有事,而且事大了!你们说说,你们究竟有多么紧急的事儿需要把车开得……”
黑亮的大眼睛圆瞪,叶夏义正言辞,其实依旧奶凶奶凶,将视线锁向少年和他身旁,额头冷汗涔落,一脸后怕的青年:
“你喝酒了吧?那你知不知道喝酒不能开车?而且这是几点钟,你就喝酒开车,刚才要不是我把人拽开,你知道后果吗?”
“小姑娘,是我的错,我昨晚不该喝酒,今早酒没醒又开车,在这我向你说句对不起。”
少年身边的青年男子弯腰要朝叶夏鞠躬,被叶夏抬手制止:“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他!”
指了指面前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叶夏没去理会那个少年。
“夏夏,你还好吧?”
江安几乎是跑到闺女身边的,拉着闺女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见身上都好好的,他提起的心方落到实处,继而有功夫斥责开车的那位青年男子:
“这是县城大马路,同志你就算有再要紧的事去办,也该注意点车速,好在刚才没出什么事,不然,你以后就别想再开车了。”
表情严肃,江安一点都不怵对方。
“同志,是我不对,不该开快车,更不该酒没醒就开车。”
青年男子语气诚恳,说着,就向叶夏和被叶夏拽到路边的男孩子各鞠一躬,熟料,那男孩淡漠地看眼他,朝叶夏挤出两字:“谢谢。”
转身就走远。
男孩是京城人,放暑假被她妈送到这座小县城爷爷家里。
“爸爸,咱们走吧。”
当事人都走了,她还留在这做什么?叶夏感到有点无趣,扯了扯她爸的衣摆,就往她家自行车那走去,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喂,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啊?我们能不能认识下?”
像是没听到似的,叶夏头不回,脚不停,心里在想着一脸淡漠对她说谢谢,又酷又拽的小男孩。
挺奇怪的,她怎就对一个屁大点,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多了几分注意力?
这一刻,叶夏似乎忘了,她比人男孩子还小,不过是个七岁的萌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