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相对论发表出去,但不先证明前置假设,就直接发表的话,未免也太愚蠢了些。
百里书院每年都会遇到两三个狂人,宣称自己证明了某定理,或者发明了某理论。从比例来看,这类狂人最经常出没于数学馆和物理学馆,但偶尔也有来脑理学馆找麻烦的。
三年前,有个中年人跑到脑理学馆来,宣传自己的“脑理学大统一理论”——一大堆完全没有实验证据,也缺乏理论基础,而且条理极度混乱的理论。
馆首不堪其扰,让巫澎去跟他交涉。然而,此人有着极强的自信心,对于他那个理论体系之外的东西完全听不进去,巫澎发现跟他讲道理讲不清楚,于是就直接动手把他轰了出去。
孟仞也听他讲过这件事情,他把这类人称作“民科”,也就是“民间科学家”的简称。巫澎觉得这个称呼多少对那些真正的民间科学家有所不敬,所以还是习惯以“狂人”相称。
“要是不先证明光速不变原理,就发表不了相对论。就算我强行通过某种途径把它发表出去,估计也会被物理学馆的人觉得是脑子有病,然后打一顿……”巫澎心想。
他可不愿意被别人当做是脑子有病的狂人。
然而,光速不变,这样的原理要怎么通过实验来证明呢?巫澎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他不确定自己是应该问问孟仞,还是先自行研究一番。
实验室里,孟仞不在,他去了火炸药实验楼;匡先生也不在,他回了家,这两天都没来。
匡先生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退休状态,最近越来越懒散,既不催两个学徒继续努力做研究,也不关注四处肆虐的雪灾。他正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的退休生活。
巫澎和孟仞对此并无怨言,甚至还觉得这样挺好的。匡先生是个相当称职的导师,现在两个关门弟子都有了不错的前途,他也该去颐养天年了。
这间实验室现在简直像是下属于机械学馆了。速示器、记录纸带、实验记录册,全都堆到了一个角落里;桌上、地上,到处都是磁环和经颅刺激用的铁片,还有不少被烧得奇形怪状的铁块、被拧得歪七扭八的铁丝。
墙边的桌子上放着不同大小的三把锤子和两把钳子,旁边是个半球形的装置。磁环构成了半球的底座,底座的上方搭起了四根铁丝,八块铁片被穿在其间,稍微动一动便会晃动起来。孟仞和巫澎正在尝试用这个装置来提升调整神经回路的精度。
巫澎轻轻拨动着其中一块铁片,心想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先问孟仞,而是应该去了解一些物理学的前沿理论。
思及此处,他便想动身前往物理学馆,先从他们的藏书室借几本期刊来再说。
要得到光速不变,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理论,也就是孟仞所说的那个姓麦的物理学家写出来的方程组;另一条是做实验,孟仞那天晚上也提过几个实验的名字,什么水流实验,干涉实验,但是他也只记得实验的名字,流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那么到底该走哪条路呢?
走到实验室门口时,巫澎还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得罪。”那人停了下来,微微欠身道,“在下是物理学馆学士麦粟。”
巫澎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拱手道:“见过麦先生。请问先生有何贵干?”
这个人也姓麦。巫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