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洺无比震惊,感觉他跟着谢珝这么多年,今日却是最猜不透女帝心思的一天。她这样的变化可是因为林夫人?他不敢怠慢,立刻应喏:“是,小人立刻就让御——大夫去看看。”
那个昏迷的青年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洗得泛白的衣裳,一看就不是出身什么富贵人家。他大约也不会想到,只是因为中暑晕倒,竟还能劳动太医来为他看诊。德洺领着太医,挤到李清凰身边,低声道:“林夫人,我家夫人让小人带了大夫来看诊。”
他话音刚落,突起剧变——那个躺在地上昏迷的青年忽然全身发抖,像是打起了摆子,他的嘴角边还流出了白沫。被德洺喊上来的御医年纪也一大把了,背着药箱直抹汗,见状立刻道:“这是癫痫症,快——快把他压住给,再——”他本来还想说,再往此人的嘴里塞一块帕子,免得他咬到了舌头。李清凰却比他发号施令还快,直接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咔擦一声直接把对方的下巴给卸了下来,这手法干脆利落,就算是天牢里行刑的酷吏也比不上。
德洺忍不住又抬起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珠,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李清凰实在太惊人,她那一出手就直接把对方下巴都卸脱臼的动作,还有她做完这件事还面不改色的神态,这、这实在让他有点慌,这有哪家大家闺秀会有这么熟练的手法的?她那股熟练劲儿,实在很让人怀疑她到底做过多少回了。
太医却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李清凰一眼,立刻把药箱放下,蹲下身拉起那青年的手腕开始把脉:“此人素来有癫痫之症,刚才正因为呼吸不畅才会昏倒,并无太大的妨碍。”
癫痫虽然不能根治,可是要缓解却不算什么难题,今日还有女帝在一旁看着,他自然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最快最简单的治疗办法自然是烧艾针灸,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只布包,长长地摊开在地上,布包里正插着三十多根粗细不同的金针,这位太医在御药监也是凭着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针出名的,他的金针都是特质的,那种粗一点的金针都是中空的,当他捻动针尾扎入穴道的时候,金针就会自己震颤起来,看上去更显得他技艺高超。
太医几针下去,那位青年的癫痫也止住了。李清凰见他已经大好了,立刻把他的下巴给推了回去,那清脆的咔擦一声,引得太医正在扎针的手也抖了两抖。很快,青年就苏醒了,他眼皮微动,慢慢地掀开眼,注视着面前的老太医,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可因为全身无力,只能勉强地撑起半边身体:“这位……知客,可是您救了我吗?”
老太医按住他的肩膀,他一手捻着自己颔下的长须,一边伸手把他身上的金针一根根拆下,并没有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德洺接话道:“是我家夫人让大夫来给你治病的。”
青年睁大了一双眼睛,正望向了坐在凉棚里的谢珝。纵然隔得远,看不清容貌,却隔不开谢珝身上那股高高在上凌驾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气质,他抱着拳头,问道:“不知道可否……劳烦先生帮忙引见一番,小生想要当面向救命恩人道谢。”
老太医把人救醒后,就收拾好那一排金针,布包一卷,塞回药箱,提起箱子就走。
德洺有点为难,若是谢珝只是普通大户人家的贵妇,那么由这青年当面道谢那也不算什么,可是谢珝正是西唐的女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面见圣颜的。
那青年苍白着脸颊,又哀求道:“先生,小生家世贫寒,除了这一句谢,怕是也没有能为你家主人做的,可是若连谢都不说一声,小生心中不安哪。若是夫人不方便见外男,那就让小生远远地拜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