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先是一呆,紧接着整张脸都涨红了,脸红脖子粗道:“林相,就算下官地位低微,也不想被人这样羞辱!我今日招待林相你,是想把你当朋友,可是你一开口就污蔑人,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生气起来,脸上那道横贯了整张面容的刀疤都鼓了起来,发白的皮肉翻卷,更显得和恶鬼一般丑陋可怖。
林缜对着他这张脸,语气还是十分的轻描淡写,甚至还从袖袋中抽出了一张纸来,有理有据客客气气:“刘将军觉得我是来羞辱你的吗?其实此事,我也是做过一点调查,偏巧长楹公主办事有疏漏,给出的银票全部都是通宝钱庄出去的,我从前在户部任职,虽然现在已经卸任,总归还是有些人脉。通宝钱庄的老板就把这凭据誊抄了一份给我。刘将军可要看上一看?”
刘禅本来就是暴脾气,对文官向来不屑一顾,只是现在被迫蛰伏长安,施展不开手脚,若是还在平海关,他肯定已经抡起拳头动粗了。他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盯着林缜手上那张凭据,想着要不要直接抢过把它撕个粉粹。可是林缜对于人心本就能揣摩到八九成,面对刘禅这种连基本情绪都掩饰不住的武将,他自然能料准十成。他微微笑道:“刘将军先听我一言,这凭据是我亲笔誊写,原来那张还在在下府上。陛下吩咐臣去做的事,微臣自然要去办,不但要办,还得办到最好,这才想来听听刘将军对此的辩解。难道刘将军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想要了吗?”
李清凰目瞪口呆。因为她从前也跟林缜在公务打过好多次交道,他的态度都很客气,哪有这样咄咄逼人,句句夹棍带枪过?
刘禅怒目瞪视了林缜好半晌,最终还是坐回椅子上,呼吸沉重。
林缜见他有点平静下来,便又很客气地问道:“刘将军可要仔细对一对这银票号和金额?虽说我相信钱庄老板还不至于故意蒙骗在下,但也还是对一对得好。”
刘禅自幼家贫,未上过学堂,根本不认得字,从前为了不让人在背后嘲笑他不识字,就让自己的副将或是幕僚帮忙写要送去兵部的文书,对外却说自己的字迹拙劣,怕上峰看得眼累,一般是他口述,旁人代笔,他最后再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私章。现在林缜让他对票号和数字,他也看不懂,更不会去接过来看。
刘泉倒是认字的,可是他是什么身份,哪里能去林缜手上接来看,只能一声不响地垂手站在一旁,把自己当成一根木头。
刘禅摆了摆手:“我就是粗人,不懂你们弯弯绕绕说话,这就直说了吧——林相,你既然连凭据都有了,却先来找我,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林缜端起手边的热茶,缓缓抿了一口,微笑道:“不知道刘将军从前有没有听过《长相思》呢?”
刘禅本来也端起了杯子,想要喝口热茶压压惊,他是个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武将,他有自己的狡诈和小聪明,揣度林缜的想法,觉得他这个态度根本就有许多疑惑,若是他只想要完成陛下所吩咐的差事,那证据也拿到手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听他辩解?可等他听到林缜问的这个问题,顿时被茶水呛到了,直接把嘴里茶水喷了一地不管,还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李清凰正坐在两人对面,还被他喷的茶水溅到了裙摆。她不觉得被溅到茶水有什么,可这茶水可是刘禅喷出来的,从前她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总是被他呼来喝去想骂就骂,现在竟然还被他一口茶给喷到,真是太气人:“刘将军,你生气归生气,做什么喷我?难道还要连坐?你怎么不直接吐到阿缜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