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明晃晃地威胁“要是不解释清楚我就继续坏你的事”,灵隽的态度也坦坦荡荡依旧,以致于紫极宗主甚至莫名怀疑——这态度似乎没什么问题?那有问题的莫非是我?
然后他就被自己给气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紫极宗主面沉如水,并没有被灵隽带走节奏,态度同样坚定:“此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将他交给我,若你还要胡搅蛮缠……我如何对他,便会如何对你。”
灵隽眯了眯眼,“即便我现在退去,对你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难道真就能置身事外了?”
失去了威胁他人把柄的知情者,可是必死无疑啊……
花言巧语欺骗她,以紫极宗主的骄傲,还不至于这样做,他淡淡道:“要怪只能怪你多管闲事,自作聪明。”
“你想杀我?”灵隽往前一步,冰冷的目光逼近了这张已恢复平静毫无破绽的假面,“那让我做个明白鬼如何?”
紫极宗主没有退,更没有避开她的逼视,“你只要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必须这么做就够了。”
这句话直接戳爆了被无视多时的元灾的雷点,他积蓄多年的愤怒彻底爆发:“不是为了自己?难道你还想说你是为了天下人?可笑!即便是为了天下人,难道作为天下人之一的我在牺牲之前还不配得知自己的取死之道,难道就非得让我为天下人牺牲?!那为何牺牲之人不是你?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可笑么!”
灵隽神色不变,意味深长地看紫极宗主一眼——元灾的话,也正是她想说的。
她可从来没有为天下人牺牲的觉悟,自始至终,无论太素纪元、太始纪元,她从未觉得这是属于她、接纳她的世界,她一介旅居过客,漂泊尘世多年,终有归去之时,岂能埋骨于此,魂梦难离?
紫极宗主眉头微蹙,也不知是被人揭了道德面具而恼羞成怒,抑或心神动摇,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的态度可能改变,但他的决定不会更改,这就是灵隽看见的紫极宗主。
灵隽愈发好奇,紫极宗主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真的不像是为一己之私作恶之人,否则即便有她在背后撑腰,元灾如此不留情面地指着他骂,也早已招来雷霆之击了。
也许……紫极宗主没有骗人,他确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有着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你不想让人知道大破灭将至之事?”灵隽忽然问道,很快又改了说辞,“不,若是如此,你大可让我二人立下天道誓愿……那么,是你不能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大破灭将至?”
元灾气恼道:“这有区别么?”
这两句话看似没有区别,但紫极宗主却深深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她为何会这么说?难道……她也知道什么?
“不想让人知道大破灭将至,是不想消息遍传天下;不能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大破灭将至……是因为一旦有人知道,还好好地活着,你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紫极宗主想要继续保持沉默也不可能了,他的叹息很轻,但却仿佛耗尽了于黑暗中孤独支撑许久倚仗的精气神,无懈可击的假面崩碎,露出了见不得光的疲惫与一丝无力,“你既已猜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话已至此,灵隽反客为主,笑容依旧的她似乎比眼前的太始纪元最强者更加强大,“正因如此,我们才有许多话——好慢、慢、说。”
紫极宗主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人——从今日相见开始,他就始终未能洞彻她的真实想法,如今她的目的似是已露出冰山一角,然而他却又不免怀疑:她如今展露在我眼前的,就一定是真的么?又或如她为元灾强出头一般,仅仅是一场引他入瓮的骗局?
他沉默不语,灵隽倒是自在闲适——如果非得有一个人低头退让,那个人绝不会是她。
沉默之中,元灾既是迷惑不解,又是余怒未消,愤愤不平道:“什么啊!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他有什么迫不得已,再迫不得已也不能随随便便杀人啊,我多冤啊!我们一族就剩我一个了!”
灵隽噗嗤一声笑了,爱怜地摸了摸他的狗头,“乖,不懂就少说多听,不要那么急躁——我想,现在宗主阁下不会拒绝为我二人解惑了,是么?”
元灾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忙退后几步,心头的怒火也一消再消——元灾一族本就不是凶恶偏执之兽,比起寻仇,他现在更想知道真相。
紫极宗主:“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去通玄宫吧。”
元灾十分警惕:“你莫不是要将我们骗到你的主场,趁机灭杀我二人?”
“我……”
紫极宗主想要解释,但他自己都觉得解释太过无力,因为连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抱有这种心思。
“走吧,听闻通玄宫建在灵火之上,我只见过天火离渊中茫茫无尽的天地异火,可还从未见过诞生于地心深处却接天之道,通明玄微的蜉蝣苍火呢!”
灵隽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紫极宗主带路。
紫极宗主:我究竟是如何从一个逼格满满的大佬变成引路导游的?
实在令人费解。
·
通玄宫。
对蜉蝣苍火的好奇显然只是说说而已,灵隽只是扫了眼那犹若萤火蜉蝣般的灵火,便示意紫极宗主打开通玄宫中一应禁制,确保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落入任何外人耳中。
“外人?”紫极宗主心想,“这话听着好似我与你们是同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