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贝斯点燃了第三根香烟,他本已经浑浊的目光似乎被一些东西清洗,烟灰承受不住重力,从他胸前落下,呛鼻的气味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即便是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也没人制止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大厅中央的石棺。
妆容动人的女人沉睡在那里,双手合十在胸前,双目禁闭,耳边是一朵盛开的蔷薇花,她就像是在花海中安详入眠。
这个城市早已经不缺泪水,可低低的啜泣声犹如地狱里的哀歌,久久不停。
那个如山岳般的男人依旧坐在王座上,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打在他身上,皮肤苍白的可怕,眼窝深陷,目光空洞,和石棺里的女人相比,他更像是一具死尸。
受够了这种让人窒息的环境,伽贝斯默默从墙边起身走出大厅,灼热的光芒遍身,他眼睛被刺得酸痛,抬手揉了揉眼,重新打量着这个世界。
布满藤蔓的宫强上坐着一个少年,王冠被放在身边,微风吹动着稍长的头发,露出那双如深渊的瞳孔,死死凝望着那个大厅。
伽贝斯转过头,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那里是女人沉睡的石棺,也许……还有王座上那个行尸般的男人。
“殿下,还是去送送吧,”伽贝斯靠着少年坐下。
少年依旧沉默。
“我没来王都前,在一个小村庄里遇到过一个吟游诗人,那里有些贫穷,吾神的光辉也没有洒落,一个少年离乡的旅人尸体被送了回来,村民似乎习以为常,将旅人埋进临时挖的坑里,等到村民散去,那位吟游诗人独自在旅人墓前念了一段古歌,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灵魂其实是个极为缥缈的存在,人的躯体一旦损坏过于严重便无法承载灵魂,而灵魂脱离的那一刻,人也就死去了,失去躯体的灵魂会在离体的瞬间破碎,然后被冥界的使者收拢,进入冥界时才会重新聚合,可那时已经离开了此界,而人死后如果移动了身体,那些残破的灵魂却依旧被留在了原地,灵魂重生时,也会落入那个地方,所以在东陆有一种职业名为引魂师,是将未曾消散的亡者灵魂带回躯体埋葬之地,”伽贝斯沉默片刻,“我不是圣教信徒,所以不懂牧师的行为,但我很崇敬那个古老的职业,至今依旧记得那个古歌。”
“是怕灵魂无处可去?”柯修声音无比微弱。
“原本我也以为如此,可更后来我才明白,那只是为了让逝去的人可以再次来到这片土地上,”伽贝斯说。
“这里没什么好的,”柯修诅咒般说。
“也许,”伽贝斯将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然后捧起王冠,无比虔诚的戴在柯修头上,“但殿下是洛维斯基的王子,希奥特的未来就在殿下手中,您不得不热爱这片土地。”
柯修沉默不语,瞳孔的深渊一点点褪去迷雾,深渊下的世界也暴露在阳光之下,初生的世界忽然就下起了雨。
“殿下,知道什么是男人吗?”伽贝斯拍了拍柯修肩膀,“男人就是无论多么大的悲伤都只会自己承受,流泪只会在无人的夜里,因为还有人需要你安慰。”
柯修的目光穿过了大厅里的一个个人影,聚集在了那个角落里的女孩身上,她紧握着手臂,薄纱快要嵌进肉里,纤柔的身体微微颤抖,又仿佛悬崖上的花朵,摇摇欲坠,哪怕只要一片羽毛都可以将她压垮。
“殿下原来的梦想是什么?”伽贝斯问。
柯修手指微动。
“殿下能失去的还有什么?”伽贝斯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