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仙楼之时,那秦氏的话一直萦绕在耳际,慕染恍惚之间忽然觉得心中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寒意,然而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这寒意从何而来,只一个人半卧在榻上,怔怔地出神。
便是苏钰此时缓缓步入屋室之中,也不知晓慕染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轻轻地将一杯茶放在慕染身侧的桌案之上,又轻叹一声,“茶凉了。”
慕染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苏钰不知何时竟然正站在自己的身侧,他眼里的墨色缓缓地化开来,如同天边夜色,看得慕染更是一怔,许久,她这才缓缓开口,“苏钰,我们在荆州……听得已经很久了。”
慕染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荆州停留这么久,不知晓究竟经历了多少年岁,就像是此时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他们不知道究竟见过了多少次,她同苏钰都不是常人,在这里停留得越久,也便越容易被四周的人发现端倪。更何况,她如今身负重责,即便荆州片刻的宁静使得她很是欢喜,只是……他们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念及此,不知为何,慕染总觉得心里苦涩得很,再望向苏钰之时,那般苦涩便是愈发地蔓延开来,是真的要走了啊、
然而慕染并不知晓,其实苏钰一直等着慕染说这话的,他又哪里不能够看出慕染的心思,只是每每见到她神色怔怔,他不戳破,以为对于慕染而言,便是最好的答案,只是她仿佛一直困于自己为自己而设置的牢笼之中,听不见所有人的话。
当初她替代了慕家的小女儿未央之时,有没有想过如今竟然会割舍不下呢?苏钰不知晓。或许就连慕染都看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如今她心思笃定,苏钰就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也不多说什么,跟不会左右慕染的想法,若是她离开,自己自然是同慕染一块离去的。若是慕染不愿意离去。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总之只要她能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而不是执迷于此。他也欣慰。
便是这般,自慕染深陷其中之时,苏钰变从来都没有想过帮慕染出谋划策,虽然他有时也会身不由己。比如不得已参与了这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比如认识了齐修。又比如……苏钰这么想来,又是轻叹一声,他微微抬起手来,手覆在慕染冰凉的手背之上。他的瞳仁漆黑而清澈,对上慕染眼里的清冽,苏钰缓缓开口。“慕染,你去哪儿。我便跟着你去。”
慕染似乎没有想到苏钰竟然会这般开口,她一愣,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苏钰,你……”
她有留在荆州的执着,只是苏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知晓苏钰答应了帮着齐修,也自然知道若是自己此时离去,苏钰使不得会跟着自己,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苏钰此时此刻竟然会答应得如此干脆,齐修怎么办?白卿又怎么办?
苏钰是看出了慕染眼里的惊愕的,只是慕染不知晓,早在她担心之前,自己却早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如今朝堂虽然不稳,只是超纲也算是基本定了下来,即便如今我不在这里,想来齐修也能够主持大局,至于白卿……”
白卿的确是所有人都没哟预料到的存在,甚至在慕染同苏钰原来的计划之中,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个人,就像是破坏了天平的平衡,她突然的出现,看上去似乎不会影响了什么,只是谁知晓又会惹来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呢……
在荆州的这些日子告诉慕染,所有的平静不过是狂风暴雨之前的平静罢了,她先前只当白卿不过骄傲自大,这样的人往往最愚蠢,只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慕染总是觉得,白卿有什么秘密……
罢了罢了,“白卿如今同阿秀关系交好,想来并不会出什么事情,苏钰,既然要走,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慕染说得很有道理,苏钰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薄唇微抿,想了想,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低地笑了笑,“慕染,都听你的。”
事情算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如今既然要走,所有的一切,也要最快地定下来,那些该带走的不能带走的,终归都要有他们的归宿。
月仙楼自然是该留给慕家的,慕染始终看不得慕家就这么沦落下去。
这般下来,好像除了那些身外之物,除了月仙楼,是真的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三日之后,便是慕染同苏钰决定启程的日子,那日晴光正好,是荆州久违的好天气,慕染站在白雪皑皑之中,望着头顶灼人的烈阳,忽然有些感慨,没有想到,他们这回,竟然是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