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碎片镜像之内,年轻人的样子重重叠叠。
镜灵的脸上忽然显露出骇然之色。
她杀的兴起,竟然忘了全力压制被困在镜中世界的吴穹。
原本飞扑向邹先生和龙傲师傅的鬼影忽然就停滞住。
两人对视一眼,那些鬼影仿佛被定格住,仔细一瞧,这些鬼影的眉心处忽然裂开了一条血色缝隙。
无数玻璃碎裂的“噼啪”声响起,邹先生和龙傲师傅两人的神情变得异常紧张。
鬼影头顶的裂缝开始向下延伸,最后直接将她们规整的分成了两半,难以言喻的凶煞气从鬼影体内破出,她们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瞬间就崩散跌落,最后消散成阴秽白雾。
只是这一团团的雾气没有朝镜灵聚拢,便如烟一般原地消散。
镜灵惊骇欲绝。
龙傲师傅和邹先生各自皱眉,空气中的煞气越来越重,都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原本凶威滔天,将两位高人逼入绝路的镜灵,此刻慌乱的却如同受惊的野兽,她仓皇的抬手,捏碎那些原本是她召唤来的玻璃碎片,细碎玻璃如冰屑一般散开,纷纷扬扬,一时之间如下起了冰渣细雪,入目白茫茫的一片。
镜灵死死的盯着跌落在地的玻璃碎屑,心中似乎终于安宁下来。
然而红光就在这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再度跳动,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刀光周遭的煞气如有实质,像是为年轻人撑开了一把伞,也荡开了那些原本要落在他身上的冰碴一般的碎玻璃。
地面似乎被血浸泡了一般,变得无比软化粘腻,天空也被染上了一层血色,令人奇怪的是,在场之人都知道这异象是不折不扣的幻觉,心头却仍然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胆寒之感,首先露出惊骇之色的是邹文树。
“吴大师!”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拿着血光缭绕长刀的年轻人。
初次相遇,为方亦雪驱邪,吴穹手里没有拿着修罗业斩,邹文树只当他是某个豢养阴鬼的民间高人,虽修炼邪术,走的确实坦荡正道,此刻吴穹的出现,无疑颠覆了他的想法。
那柄血光缭绕的长刀,分明是绝代凶器,不知饮过了多少人的血,才能积攒出如此恐怖的煞气。
而能驾驭如此凶器的人,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龙傲浑身都在颤抖,因为他已经四十年都没有感受过恐惧的真正滋味了,此刻他看到吴穹,却感受到了发自心底的本能的胆寒。
镜灵更是一动不动,外放的修罗杀意竟然让她聆听到了自己的尖叫,看到了自己在哀嚎中被切碎湮灭的画面,她不敢动弹。
自忖不灭的镜灵,此刻竟然有一种自己会被吴穹手中的修罗业斩彻底斩灭的错觉。
不!我必须克服这一切,他的刀有问题!镜灵恍恍惚惚的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她瞪大眼睛看着缓缓靠近,一眼不发的吴穹。
镜灵迅速朝着身后暴退,她咬紧牙关,抬手将落月镜重新吸纳到了手中。
“镜中世界困不住你!可你拿什么来抵挡落月镜的吸魂神光?”镜灵将体内阴秽之气全部凝聚于落月镜之上,被困在其中昏睡不醒的龙天行,立刻因为周遭阴秽涌动而浸染得脸色铅灰。
“吴大师!小心!”尽管邹文树畏惧此时的吴穹,但他心中仍然希望吴大师能战胜镜灵,下意识的出言提醒。
龙傲不知吴穹的来头,但他却知道落月镜被全力催发之后将有怎样的威力。
落月镜上那一团莹莹的黄光在阴秽之气的加持之下瞬间沾染上了一层阴冷之色,镜灵张狂的将落月镜抛掷半空中,镜子之中绽放的一小团光芒,瞬间暴涨成如月轮流光一般的存在,直接将眼前的一切全部笼罩。
“不好!”龙傲惊异的发现落月镜照彻的范围超乎想象的广博,不仅他和邹先生避无可避,连同身后的教学楼都被笼罩在内,无形吸力拖拽着他的身体朝着镜面飘荡而去,身后传来建筑物的崩响碎裂之声。
慌乱回头之间,却见身后硕大的建筑物竟然被落月镜拖拽的和地基分离,竟然隐约有要被吸入的征兆,邹文树整个人漂浮了起来,龙傲大惊之下运转着残存的精气,脚底生根的想要抗拒被无尽阴秽之力加持的落月镜,却发现连自己脚底下的砖石土块都已经被吸了起来。
落月镜仿佛阴冷的月亮压盖在他们的心头,月光漫撒之下,没有一处可以逃脱的缝隙,它又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似要吞吃眼前的一切。
吴穹的身体也在动,原本藏在怀中的怨灵娃娃先被吸了出来,吴穹抬手抓住了娃娃的脚,将粉色的布娃娃牢牢的捏在手心。
“被我堪破了幻象,你也不过如此!这落月镜在我手里,威能足以吞噬眼前一切!”镜灵加紧运转落月镜,身后的教学楼已经浮空三寸,开始晃晃悠悠的朝落月镜的方向飞去。抢先飘飞而出的,是教室里面的桌椅,直接在巨大吸力的推动下飞出窗户,没入落月镜中。
在被吸入镜中的最后一刻,龙傲和邹文树两人心中已是一片惨然,这落月镜的强大威力让他们绝望到了谷底。
此时的邹文树抬头看着离镜面不到三尺的吴穹,却见对方神情淡然的低头看向了张狂不已的镜灵。
邹文树看到了他嘴角的一抹笑意,那不是人之将死的绝望惨笑,更像是朝着地面上的镜灵露出嘲讽之色。
衣衫猎猎作响,吴穹转过头来,背靠着如月轮一般浩大且无法抗拒的落月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