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撇撇嘴,还有点小遗憾。
介绍完之后,孩子们到后院去玩了,家里的男丁们继续聚在树荫下说话。
自然要说起旱灾的事。
江池宴面色沉重地说:“春旱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进了六月早晚会有雨。我更担心的是伴随春旱而来的蝗灾,这个才是造成庄稼颗粒无收的元凶。”
江逸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蝗虫过处,颗粒无存,严重的时候就连树皮都能让它们啃下一层来,更何况是庄稼!
苏云起沉着脸说:“必须得提前准备。”
老徐头叹了口气,说:“怎么准备?哪一年闹蝗灾不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满朝文武都没有招子,老百姓们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哪里出了事哪里的官袍一抹(ma),谁会管百姓死活?”
江逸皱着眉摇摇头,“不,坐以待毙不行,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
他嘴上说着,脑子里已经开始转悠着后世对抗蝗灾的各种经验。
喷洒杀虫剂?显然不可行。
利用天敌?可是鸟类不光吃虫子,也吃谷物。蝗灾过后还得捕鸟,也是一个大麻烦。
人力驱赶?不用说,效果都不会太大。
就在众人或哀叹或苦思冥想的时候,云舒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
众人的视线唰拉一下,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云舒窘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这方法有点笨……”
“诶,别管笨不笨,你先说出来,咱们一起讨论。”江逸心急地催促道。
云舒点点头,面色平静地说:“逸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给旱芋育苗时搭的‘地膜’?”
所谓“地膜”当然不是后世那种透明的塑料薄膜,而是江逸自创的,其实根本不能称为“膜”,只是一层细麻布,但也能起到透光保暖的作用。
云舒这么一说,大伙都想起来了。如果用地膜盖住庄稼,蝗虫当然就吃不到了。
江池宴沉吟道:“方法虽笨,却也是目前最切实可行的。小逸,去跟你英花说,让她多织些麻布出来;大海,你带人去后山砍树枝,到时候支麻布使。”
大海应了一声,就要拿家伙带人走。
“等一下。”江逸赶紧叫住他,他难免有些犹豫,“爹,你真觉得可以吗?除了咱们家的,还有村子里其他人家的,上百亩地全用麻布蒙起来,能行么?到哪里找那么多麻杆?”
苏白生接口道:“也不拘于麻布,稻草、麦杆都行,只要能起到遮蔽作用。蝗虫都是一哄而过,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对庄稼的生长也不会有太多损害。”
江逸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倒是我想窄了。”
苏白生笑笑,说:“平时聪明太过,难免有不灵光的时候。”
江逸苦着脸,“小爹,你是在夸我吧?”
苏白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自然。”
父子两个在这相互调侃,大海搓搓手,问:“那什么,还砍木头不?”
江逸连忙点头道:“砍,肯定得砍,挑着那些干枯的以及长得不成材的,也别紧着一个地方,不然到了雨季恐怕会有滑坡。”
大海应了一声,带着家伙事和兄弟们就出去了。苏云起也跟着去了,现在多一个人手就多一分保障。
江逸又各两位长辈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他们家那些金贵的枣树用麻布包起来,地里的庄稼都用茅草覆盖,能撑多长时间撑多长时间。
江逸沉吟道:“就怕麻烦不够。虽然山上的酸枣树多为灌木和小乔木,嫁接时也刚刚修整过,树冠不大,可是几百棵树,着实要费些料子。”
江池宴干脆地说道:“麻料不够了就用苇子,到时候拿粮食跟大伙换,紧着那些贫苦人家,咱们也算尽了一份心。”
苏白生也说道:“你也别心疼这点东西,等着枣子收了之后比这个可值钱得多。再者说,麻布摘下来后还能缝成麻袋,正好用来装枣子。”
江逸佩服地看向苏白生,感叹道:“小爹啊,我原以为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呢,没想到考虑起这凡俗的事情来竟是如此滴水不露。小爹,幸亏您没做生意,不然哪里还有余文俊的活路!”
苏白生不自在地白了他一眼,嗔道:“没一句正经的。”
其实,江逸的话虽是玩笑居多,却歪打正着地说到了苏白生心坎里。
先前他人虽在这里,可难免有些心结难解。如今回了一趟应天,往自己的旧府转了一圈,重新见到了建文帝,这心境突然就开阔了。
有儿有女有房有地,还有一群孩子教导,人这一辈子求的不就是这些吗?九五至尊又怎样?倒不如他这个当人家小爹的自在。
想到这个,苏白生身心通泰。江池宴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
江逸忽略掉两个长辈的小动作,回归正题,“到时候早灾来时再叫大伙点起火堆,把家里的鸡鸭鹅全放出来,管保它们一次吃个够。”
两位长辈皆是赞同地点点头。
这样一打算他这心里就踏实多了。江逸突然开始同情那些瞎了眼经过他们村的蝗虫,只能吃土不说,恐怕还得搭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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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找到江春材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殊不知这时候江春材正发愁呢,听到这个方法后简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还是那句话,农家人不怕费事,就怕没机会。
江逸说完后,江春材就坐不住了,他一边在屋子里转圈一边兴奋地说:“我得赶紧通知大伙去准备,这不是咱们一个村子两个村子的事,里正那里也得说一声,小逸啊,你是咱们整个银坊镇的大救星啊!”
江逸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法子是云舒想出来的,我可不能冒领,能不能行还不一定呢,只能说先试试。”
“能行,肯定能行!”江春材亢奋地连连点头。
江逸忍不住提醒道:“大伯,只一点,别管是哪个村,别管在哪个山头上砍木头,都得挑着捡着,不能全砍光了。不然的话,就算躲过了旱灾,后面也可能有其他灾害跟着。”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江春材往地上啐了两口,又瞪了江逸一眼,继而说道,“你的意思大伯明白了,我会一字不差地跟里正说。”
“那就好。那我就不耽误大伯的时间了,我去跟大娘说织麻布的事,大伯您也去忙吧!”
江春材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