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的意识里刚刚接受了一些,转头就看到朱高炽等在了这边。看着石桌上没了热气的茶水,恐怕等得时间还不短。
朱高炽注意到江逸在看桌上的茶盏,随即吩咐道:“贵通,换一盏热茶。”
“是!”朱高炽身边的大太监王贵通亲自托着茶壶下去沏茶。
“请坐罢!”朱高炽指了指石桌旁的位子。
江逸二人行礼,谢坐。
朱高炽看着江逸,目光柔和,“江小秀才,你看我这水榭如何?”
“回世子,学生觉得好极了。”江逸起身回道。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这处水榭建在湖中心,四面八方都是平静的湖水,离着湖岸少说有十米,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藏在哪里偷听,绝对是个谈论机要的好场所。
朱高炽把一碟点心往江逸跟前推了推,笑道:“你倒是有眼光。尝尝这个,后厨新做的,看看比你的枣糕如何?”
江逸刚坐下,又赶紧站起来,躬身道:“谢世子。”
朱高炽无奈地笑笑,说:“你这样不累么?就算你不累,我都累了,每一天,从早到晚,我见到的都是这样的人。我把你们两个叫过来说话,就是想找找书中所说‘三五老友促膝长谈’的兴味。小逸,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江逸听朱高炽说得真心,当时就信了。他看了看周围的一圈太监女官,对着朱高炽狡黠地眨眨眼。
朱高炽被他的样子逗得掩唇轻笑,边笑边随意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一群人躬身退下,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水榭里只剩下了朱高炽、江逸、苏云起三人。
江逸一下子就放松下来,露出本性,“训练有素啊!”
朱高炽知道他说的是刚刚那群下人,于是耐心地解释道:“他们入府之前都得接受严格的训练,哪怕有一点差错都不能用。”
江逸努了努嘴,放弃了告状,万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再把人家小姑娘害死可就不好了。虽然朱高炽不像朱棣那样凶残,可毕竟流着朱太-祖的血,江逸绝不相信他骨子里也像表面这样温良无害。
朱高炽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放缓了语气,说道:“方才的事我已经知晓了,让小逸受了委屈,实在是我管教不严。放心罢,我会给你个交待的。”
“诶?可别!”江逸吓了一跳,赶紧说道,“这不算什么大事,我不知道王府贵地是怎样,在我们村里,茶余饭后说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也没人计较。”
“小逸也会说吗?”朱高炽轻声问。
“啊?”江逸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逸在茶余饭后也会谈论别人的事吗?”朱高炽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会啊!”江逸笑嘻嘻地回答,“说不上谈论,就是念叨闲话呗!我们家都被人说惯了,大家也没什么恶意。”
江逸顿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道:“刚刚那个小姑娘若真是触犯了什么规矩,千万别因为我们把人罚重了。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弄出这个事来,以后你这世子府里谁还会欢迎我们来?”
朱高炽注视着江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欢迎。”
江逸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了。
苏云起眉头微蹙,沉声道:“世子此次叫我等北上,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朱高炽并没有因为他生硬的口气而生气,反而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的确有些事,不瞒你们说——”
“父亲——”
朱高炽刚一开口,就被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
三人不由自主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穿着一身暖黄色的锦衣,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再后面是一众拿着吃穿用度之物的丫环。
“父亲!”小孩子跑到水榭阶下,
张氏紧走两步,对朱高炽行了一礼,“臣妾管教不严,请世子爷勿怪。”
江逸和苏云起也赶紧对来人行礼。
朱高炽摆摆手,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对小孩招招手,温和地唤道:“基儿,到父亲这儿来。”
朱瞻基抓着小黄人的布偶,迈着稳健的小步伐走到了朱高炽跟前,“父亲,你看!”前年说话还不利索的小人儿,现在咬字已经非常清楚了。
江逸偷偷观察着朱瞻基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想道:怪不得这家伙能越过自己的父亲,得到朱棣的独宠,小小年纪便展现出如此的英武之态,果然是老朱家的种啊!
这样一比,朱高炽反而像是基因突变。
张氏端着一张秀丽的姿容,甚是无奈地说:“基儿听说送他礼物的贵客在水榭,非要亲自来道谢,臣妾阻拦不住只得带他来了——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懂这个。”
朱高炽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指着江逸说道:“基儿,你要谢的人在那里,快去罢。”
江逸看到小孩子就喜欢,尤其是像朱瞻基这种早慧型的,逗起来非常好玩。他一高兴,就容易忘记此时所处的环境。
江逸像后世逗弄小孩子那样,蹲下-身子,对朱瞻基拍拍手,诱哄道:“宝宝到叔叔这儿来,叔叔这里有糖哦!”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全都愣住了。
朱瞻基小朋友疑惑地眨眨眼,掐着嫩嫩的小嗓音重复道:“叔叔?”
江逸猛地反应过来,登时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