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粉磨好充分晾晒之后,大半送到了北平,其余多数被余文俊拿去做宣传,自家只留了为数不多的一些留着吃用。
江逸最重视的却是那些种子,他亲自看着淘洗、晾晒、捡种,足足捡出来五十个□□袋,就算来年供着整个广昌县种植也够了。
大海哥几个把一袋袋种子扛到地窑里,按照江逸的嘱咐在地上洒了白灰粉、铺了防雨布。
江逸琢磨来琢磨去还是不放心,又托着谭小山起早贪黑的钉了一排排的木架子,大海几个又把麻袋全折腾到架子上,角落里洒了防虫的药粉,又下了捕鼠夹,这才作罢。
没人觉得江逸矫情,他说什么大伙就做什么,心里暗自佩服他周到细致。
只能说,这就是所谓的“缘法”吧,脾气相投、彼此欣赏的人凑成了一家子。
江家的忙碌刚刚告一段落,就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袁府的管家王伯和年少的小厮小柳儿拿着袁铭铖的手书一路从应天赶过来,马不停蹄,终于赶在八月末到了银坊镇。
虽然目的在于探听情况,可王伯好歹把握着分寸,没有冒昧上门,而是先住在了银坊镇上的驿馆里,然后雇人给江家送了个口信。
江家上下都震惊了,没想到袁家能来人,虽说只是管家并小厮,可他们仍然没有轻视。
江池宴按照京里的规矩,叫人把房屋上下好好打扫一番,收拾出一个套间,这才把人请了过来。
王伯怎么都没想到,苏家(江家)如今会是这等境况。
他一路猜想着在乡下避难的他们该是何等寒酸潦倒,甚至做好了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心理准备,总之没往好处想。
可是,看着人家整整齐齐的两排青砖大房子,简单别致的小庭院,年轻英俊的江池宴、谪仙般的苏白生,还有那些红光满面的家人和孩子,王伯放在衣袋里的手怎么也拿不出来了——他原本受了袁夫人的托付,带来了五百两银子——几乎是袁府半年的花销。
如今看来,人家并不缺钱。单看饭桌上的鸡鱼肘肉,即使放在应天,这也是一桌上等的席面。
而且他们人缘还好。村民们听说江家来了客人,纷纷过来问候,有送鸡蛋鸭蛋的,还有送自家做的炸果子、炒豆子等小吃食的,江家主人半点不嫌弃,也不推辞,只让那位俊俏的小郎(江逸)给人家抓了枣子糖块算作回礼。
这些都是王伯亲眼看到的。
期间小柳儿就跟孩子们玩在一起,他跟阿大年龄相仿,性子也活泼,王伯没有刻意约束他。
前后住了三天,该看的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王伯表达出了要走的意思,连带着问了苏白生是否要回信。
信肯定是要回的,可是怎么个回法苏白生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且说王伯带来的信里,袁铭铖只问了苏家人的近况,表达了关切之情,于婚约之事却是半句没提。若说他打算毁约吧,可是又派了人过来探看。
苏白生细细地思索了一番,还是没有动笔。
江池宴坐在案前看书,苏云起抱着手臂望着远处的山峦。江逸则是无聊地趴在桌上眨眼睛。
“小爹,你写好没有?”江逸懒洋洋地问。
苏白生干脆放下笔,坐了下来,头疼地揉揉脑袋,说:“我还没写。”
“嗯?”江逸蹭地坐直了,“怎么还没写?”
苏白生如实说道:“咱们之所以联络就是为了议亲,双方心知肚明,袁家为女方,他们能够回避,咱们却不能。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到底应该知趣而退还是再争取一下,我却拿不准。”
“唔,这样啊……”江逸抠了会儿手指,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
他这一嗓子把江池宴和苏云起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江池宴看着他,笑道:“你又有了什么鬼点子,说来听听。”
“我这两天看着那位王管家的态度,倒不像是嫌贫爱富的,我也让乌木在小柳儿那里套了话,那个袁大人也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我想啊,他们现在之所以不愿松口,无非是担心女儿大老远地嫁过来受委屈。”
江池宴点头,“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江逸撇撇嘴,“才几分啊?很有道理好不好?”
苏白生拿扇子敲敲他的脑袋,笑骂道:“别贫,接着说。”
江逸看着他漂亮的小爹嘿嘿一笑,继续道:“不如咱们把袁家人请过来,主要是袁夫人和袁小姐,让她们看看咱们这些好房子好地,还有咱们家这些宝贝孩子们,保准她来了就不想走!”
苏白生扑哧一声笑了,“还好房子好地,你倒是会自夸。”
江逸把眼一挑,扬声道:“这个是我爹为了娶你置办的,小爹觉得不好?”
苏白生倒把自己弄了个脸红,头一撇没说话。
江池宴瞪了江逸一眼,开口道:“你这想法着实大胆,没由没据的,人家正经的夫人小姐必定不能来。”
江逸想了想,说:“这不夏荷要成亲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对外就说是夏荷母家的姨娘和妹妹,村里人淳朴,必定没人歪想。”
江池宴叹了口气,无奈道:“夏荷成亲在初五,眼看着还有几天的工夫,你叫人家夫人小姐像你们似的骑马赶路?”
“呃……”江逸默了,忘了这不是那个火车飞机天上地下的年代了。
“改日子吧。”一直没说话的苏云起突然说道。
其余三人都看他,似是不太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苏云起淡定地重复道:“叫夏荷改日子吧,推迟到九月末。”
江逸迟疑着没说话。
苏白生却摇摇头,说道:“人家必定不会来,倒不用为了这个委屈了夏荷。”
话说到这份上,苏云起也沉默了。弟弟是亲弟弟,妹妹也是亲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偏了哪个都不好。
就在这时,夏荷正好走了进来,坚定地说道:“我愿意改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