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晚上老军官做主在一片山崖的后面休息,没了马,几百斤的铜钱把两个人都累的够呛。
老军官枕着胳膊席地而眠,很快就响起了巨大的呼噜声。
吵得叫花子根本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凝视着天上的星星,篝火映衬出他的脸色,在急剧地变化着。
听着呼噜声越来越大,叫花子悄悄站起来猫着腰,轻轻抱过一个小袋子,悄然走了几步,刷地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也就跑出三四十步,明显从背后传来破空的声音,叫花子心下大骇,往侧面躲了下,一柄长枪呼啸着钉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没等转过身,老军官咆哮着将他扑倒在地,见从他怀里飞出一物件,飞快地将物件捏在手里,随意瞥了眼:
“宣威军,你是兵?你个逃兵!”
叫花子死命挣扎着,腰牌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你给我,还给我!快还给我!大唐在这还有几个兵?!”
“所以你就逃了?”
叫花子喘着粗气忽然没了力气,泪水不争气地飞了出来:“城没了,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我还能怎么样?”
老军官想起往事,黯然地慢慢松开他,听着叫花子嘶哑的哭声,木呆呆地坐在一边。
回到篝火边的时候,老军官这才得知,龟兹城在数月前已经陷落,叫花子是信使,临城破之前,战友们纷纷将家书写好塞给他:
“把我们的家书送回去,你活着,我们才死得值,走啊,快走啊!一定要活着!”
他亲眼目睹成百上千的弟兄们为了保护自己,就那么战死在眼前,紧咬牙龈逃了出来,这一路跑死了马,吃喝用尽,可他还是紧守着那份信念。
一定要活着,把家书全都送回长安城!
想到这里,将外套脱了,在最贴身的内衬衣里,找出了那一沓家书,万念俱灰地哽咽道:“几个大活人,就变成这几张纸了……字都没了,我该往哪儿送?”
“是啊,被困二十五年,每个人都是杳无音讯,”老军官终于低沉地接口道,“郭将军几次派人回长安,都死在了路上,
有一次终于联系上了,没想到,年号都变了。现在算起来,应该是……建中十一年了吧?”
他摸出一枚铜钱,细细摩挲着,递到叫花子手里:“这钱上铸着大唐建中几个字,就是要告诉这里的所有人……”
“敌军几十万人马,这点钱管什么用?”叫花子暴怒地又把铜钱扔回到他面前。
老军官捡起钱,吹了吹上面的灰,又蹭了蹭:“哪怕能多换一车粮草,一把刀、一支箭,就能多让一个敌人知道,这里,是我大唐!”
“很多商人和百姓为我们提供粮草,被敌人抓去砍了脑袋,他们认的不是这个钱,是这钱上铸的两个字:大唐!!!”
叫花子颓然地很久都没说话,忽然低低地问道:“你说,是长安远,还是太阳远?”
“当然是太阳远。”
“那为何,举目见日,不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