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下他!”依旧半躺在地的林正铭看到魔灵离去的方向后,急忙大喊一声。由于一时起急,带动体内伤势,林掌门的嘴角又是有着一抹血红流淌下来。一袭火红衣袍的女子闻声之后第一个飞身而上,之后又有五六个人一起追着魔灵的身影往宗门内疾掠而去,至于此地,老人与张怀德的交手也就此上演。
西北大漠沙洲之中,一男子携剑独行。半月以来风餐露宿,身上所带的最后一块干粮和酒水也都在昨日晚间被他消灭一空。不是他不知道省着点吃喝,只是这一天天走下来的疲累和夜晚寒气的侵袭,不得不让他想方设法先填饱肚子。当然,这个时候填饱是不可能的了,就是把所有剩下来的大饼和酒水一起吃喝,也就只是稍稍让自己多了两份气力罢了。在这种白昼与黑夜温差季度变化的地方,男子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是个普通百姓,必然会丧命于这茫茫荒漠之中。要不是临行前落神仙的千叮咛万嘱咐,他早都想着动用体内的天火来为自己获得一些温暖。好在也还撑得住,只是再往前走,会是怎样男子也不知道了。翻过一座沙梁,男子一抬头,一抹恍惚的绿意在眼前一闪而过。心中猛的一阵激动,随即用双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次往远处眺望,果然远处不知道据此隔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沙丘那边,是一片充满着绿意的地方,这一刻、一路孤身前行的男子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当然他也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所以高兴之余,他还是紧了紧自己的披风,最后看了一眼那抹绿色,低下头一步一步往远处行去。男子一边走、一边将过去的种种都在脑海之中逐一回忆,用他的想法来说,这样他不会再感到孤独。只是那些记忆之中好的坏的,都时刻影响着他的情绪。故此,走着走着、自己一人涕泪纵横;走着走着、又毫不遮掩的放声大笑;再有就是那抹在心底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温柔,想到这里,男子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都说相思难解,起初我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还真是架上药无数,相思不可医。”尤其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心底那个人更是让他忍不住一次次的想起。正这时,男子那被风吹得干裂嘴唇微微轻启,所有的情意尽都化作了那一句:“月儿,我想你了!”
一双黑雾缭绕的手掌对着那个身形枯瘦的老人怒拍而下,很明显二人话已说绝,双方的脸上都没有了刚才的那抹笑容,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冷厉之色。老人为护宗门神剑,故而不得不对这个昔日里自己无比青睐的家伙出手阻拦;张怀德为夺神剑,竟然不顾老人从前对他的救命之恩、授业之情,与老人大打出手。一阵阵泛着波动的黑色雾气凝实一般化作了一道道掌印、一道道刀影,接二连三的对着那枯瘦的老人奔袭而去。老人自有造化,对于眼前漫天袭来的招法,他挥舞袖袍,一个个几近透明的漩涡凭空出现在老人身前,面对着来势凶猛的掌力和刀光,一个个悬浮在空中的漩涡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之意。双方终于是撞在了一起,意想之中的炸裂之声并没有从中响起,漩涡疯狂的转动之间竟是将那些个掌力刀光飞快的吞噬而去,随后无数的漩涡相互靠近、融合,到后来竟是化作了一个犹如潭水一般大小巨大水轮一般,悬在老人头顶不住地转动着。
“不想老人家的神通竟也是这般玄妙!”张怀德内心震撼之余,忍不住出口赞叹道。
“把戏而已,本不该与你施展。”老人还是不忍心想要出言劝他退去。
“晚辈自知理亏却不得不为,老人家尽管出手,莫要犹疑!”张怀德目光坚定,言语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半点顾念之情,但他也算坦荡,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老人隐瞒什么,只是取剑的目的、他还不能说。
老人瞩目之间,最后流露出一声叹息,随即双眼紧闭,双手全力向前挥出,口中只听见一句:“去!”紧接着头顶那道巨大的透明漩涡,猛地往前疾射而去。一时间所过之地,无论是碎石或是草木、无论是横尸或者刀剑,尽都被这快速飞转的漩涡给吸入、吞噬了去。漩涡背后并无异常,可吞噬了这许多的东西竟也是毫无停滞之意。就是再能吃的人吃饭也总归有吃饱的时候,可这无比神奇的漩涡却好似永远也填不满那样,一直飞速转动、一路不停地吸纳、吞噬。张怀德就在漩涡底下,面对着如此声势滔天的阵仗,他并没有什么紧张之感,单手伸出一指凌空点下,口中一声:“禁!”随即缓缓收回一指,举目观瞧。漩涡在这一声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张怀德只觉得自己的衣袍猎猎作响,好像自己也有被缓缓吸入的迹象。他在心底疑惑了片刻,最终想不明白也只好全力以赴了。漫天的黑色雾气应声而起,张怀德双手互相搅动,一如水缸搅水,漫天黑雾也逐渐演变成了另一个更为巨大的黑色漩涡,大执事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双掌往上接连拍出,一丝丝雷弧瞬间闪耀其上。这还不止,他又收掌反往自己胸口深深一击,一口精血猛然喷向黑色漩涡,到此黑色漩涡的声势早已远远超过那一轮透明的水轮。无数的草木横尸、数不清的刀枪剑戟,皆是被这两个恐怖的飞轮疯狂的吞噬着。张怀德目露满意之色,随即又有一种别样的贪嗔之色在其双眼之中久久停留。枯瘦老人看着这一幕,原本纠结的心在此刻却是有些坦然了。最初之所以忐忑纠结,是因为自己心中不知道是否倾尽全力之下能够护住宗门、守住神剑。自从他刚从那团黑雾之中走出来的那一刻,自己虽然为能再次见到多年前的少年而喜悦,但更多的却是震惊于他那深不可测的功法。自己都无法感测于他,若是两人为战,明显自己失败的可能更多一些。老人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是闲人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跑过来与自己忆想当年的。所以老人自他现身之时,就料定了与他必有一战。现在心中变得坦然,是老人仿佛已知晓争斗的最终结局。自己注定是要死在今日,挡是挡不住了,既然守不住剑、那就守住宗门吧!心中主意已定,老人一道残影闪过,顿时一大口精血洒在了透明的飞轮之上,漩涡猛然迎风暴涨,可是最终依旧挡不住黑色飞轮的缓缓侵袭。
“场中少年英雄,请祝老朽一臂之力!”一道满是沧桑的话语自半空传下,众人都是身躯一震,这才从震撼当中回过神来。彼此没有言语,一个个眼神的交流之后,八个身影一起飞身朝着不远处的黑衣老者疾射而去,半空之中一道道集自身最强的全力一击,瞬间倾泻在了黑衣老者身上。张怀德痴呆呆的神情望着天上那无比强大的黑色飞轮,满心的陶醉。正这时霸道的剑技刀法一起落在了他的周身致命之处,他这才低下头打量了一番自己,随即一种狰狞的表情跃然脸上。
“小辈、找死!”可是话刚出口,大执事的身躯竟是一软,整个人化作一团飞速变白的轻雾,消散在了这夜空之中。
“他...死了?”石秀一甩双剑,疑惑地小声出口问道。
“非也!千里传形、真是可恶!”唐轩扛刀在肩,怒意横生。
“不错、是千里传形,并非真身。”江岚也一并怒气冲冲的回应道。余下之人,彼此对视之后也只好无可奈何的仰头再次看着那空中的飞轮。黑色的飞轮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整个气势好像也弱了不少。
“出手偷袭,你们这些江湖中的后辈,在你们师父手里就学到了这些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之时,在场之人无比惊骇。当他们一起转头看去之时,赫然张怀德依旧站在原地,从上到下完好无损。
“难不成,这也是千里传形?”石秀开口又问。
“应该是吧!要是本尊在此,我们应该已经死了。”顾长林轻声一语,直听得石秀不禁一个白眼,心里暗暗对魔山大执事诡谲的功法震撼不已,他也是做好了见见世面的准备,只不过这时的他依旧不可置信一般的盯着眼前老者,仿佛想要一下子将他看穿。想都不用想,起码现在的岭南飞虎是绝对没戏。
“千里传形?二次传形!”似是想起了什么,唐轩脱口而出。
“哦,你是谁?竟然知晓我九幽门功法的秘密?”张怀德转头盯着唐轩,一脸疑惑。对此唐轩并未理会,只是对周边之人言语道:“不错,正是二次传形。魔山千里传形之人,大多只有一次,而且传形被毁之后,本尊也会受到牵连而需要不短时间的将歇调养;所谓的二次传形,并不像一传那般直接从本尊分离而出,而是从一传身形之上直接分离的又一道身影。之所以叫传形,一次传形之后,其形只有本尊实力的三分之一不到;再次传形,又是一传的三分之一实力不到,故此这道身形应该不会有多大的战力的,何况他之所以要再次现身而非就此离去,就是因为我们头顶的黑色飞轮尚且需要他的支撑。”唐轩似有回忆一般,话刚说完、余下之人似有默契的再次挥剑而上,冲着那道身影狠狠冲杀而去。
“真是麻烦,早知如此,当初在魔山倒不如将你们一起杀了干净!”大执事愤愤一语,随即看了看头顶的飞轮,即便那水轮有老人家苦苦支撑,即便自己的黑色飞轮比之前弱了许多,可依旧一点一点的将那水轮连同老人一起缓缓蚕食着。张怀德点了点头,当下双手自下而上,一口泛着黑色古老气息的大钟将他的身形护在其中。
“我们九幽门独有的魔钟,你们试试吧。”一个鄙夷的眼神扫过众人飞来的身形之后,大执事再次屏息凝神,专注的控制着夜空之中的诺大的飞轮。老人的身形和眼前的水轮终于是有些抵不住那黑色飞轮的巨大吸力,被吞噬的速度明显一下子变得快了许多。
“铛铛铛”好几道猛烈的剑气纷纷落在了黑色古钟之上,一阵震耳欲聋的钟鸣之声顿时响彻在这片天地之中,场中之人但有实力稍若一些的,竟是直接被这道声音震的口鼻窜血,一时头脑欲裂。再看这古钟之上竟是没有半点毁坏的痕迹,只不过被它罩在其中的大执事,此刻却是一改潇洒不惊之色,双手捂着耳朵,满脸痛苦之色。
“即便这古钟不碎,但其中之人想必听闻这钟声也不好受,我们继续!”顾长林到底是大了这些人几岁,微一思虑便再次举剑而上,于是这片天地自此钟鸣不断。
“林海门人听着,今日之祸已是定局,此后你们唯有强大自身,才能守护我林海宗门!”老人在半空之中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宗门弟子,突然之间一道红色身影疾飞而至,老人撤下一掌,对来人眉间点指,瞬间那一袭红袍犹如万雷击顶一般昏死当场,老人再次挥掌,一缕清风轻轻将红色身形托住往下方落去。
“我死可以,宗门不可绝!”老人感受着这滔天的吞噬之力,他完全相信若是不加阻挡,整个林海宗门的一切都将被其一一吞没,尸骨无存。此刻,林海老祖再无他顾,倾尽全力之下、在其水轮被完全吞入黑色漩涡之后,一股莫名的气势自老人体内疯狂涌动。与此同时,下方大执事也终究是忍受不了那丝毫没有半点停滞的阵阵钟鸣之声,于是乎这口古钟竟是自内而外的炸裂开来,等钟内之人的身形刚刚出现的那一刻,那原本要落在古钟之上的八道剑气、刀气,竟是直接都打在了大执事的传形之身,一切都刚刚好,二次传形的大执事尚未来得及开口怒骂,便已化作轻烟在夜空消散。头顶的黑色飞轮在这一刻,再次缩小了许多,其上的黑色浓雾也是突然之间变得稀薄,老人的身躯刚刚没入其中,连同水轮一起在黑色漩涡之中猛的炸裂开来,漫天的飞尸碎石、刀风剑雨,凡是被先前吞噬的一切,这会都是往地下狠狠地砸了下来。
“老祖!”林正铭满目悲痛,挣扎着跪爬在地、冲着半空俯身泣拜!等漫天飞尸碎石落尽,山门之前早已不见了黑衣人的影子。拼到如今这副惨状,领头之人死的死、逃的逃,他们又何必再枉送性命呢。正这时,一道黑色身影自山门内的某处冲天而起,几个闪烁间便也消失不见。
“禀掌门、剑...剑被抢走了!”林君尧的身形飞速掠至依旧跪伏于地的掌门身边,脸上的不甘和愤怒使得他银牙紧咬,心中愤恨难平。
“我们依计将其引入金刚牢中,不想还是没能将他留住,白白的让他抢走了狼蛛神剑!”林若溪也是一脸的不甘与自责,原本憔悴的容颜更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了。
“罢了!”林掌门跪着的身形缓缓抬起,他望着眼前夜空,想着刚才的那道苍老身影的大义,一时间心似油烹,老泪纵横。
“恭送老祖飞升!”血染的白衣跪了满地,冲着夜空、久久伏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