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巢等人下了马,那里长忙带人迎了上去,随后跪下道:“拜见黄大都统。”
“啊,免礼,免礼,诸位快快请起!”
“大都统,我等已在此间备下薄酒,专候都统驾临。”
“有劳诸位了,如此咱们快到院中叙谈吧。”
黄巢倒也不客气,反客为主的他只带着身后众人一起踏入了院中。说是宅院,可那其实不过就是块早已荒废的空地外加几间破草屋而已。若非提前得知黄巢即将到来的消息,里长赶紧带人把这里重新归整了一番,便别说是等下吃饭的地方了,恐怕就连那几间破草屋也早已被前几日的大雨给浇烂了。可即便就是这样,黄巢也还是先像模像样地到正屋里的牌位前上了柱香,之后这才又带着众人转到了东边的一间破房内。
“四弟,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兄弟几个就是一起挤在这张床上睡觉的。”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冬天冷得要命,咱们几个就只有每晚都在这间破草房内挤作一团,才能勉强挨到天亮。”黄邺不免有些心酸道。
“但今时不同往昔,咱们兄弟现在也终于可以整日吃香的、喝辣的了,看谁还敢再瞧不起咱们!等回头杀进关中,宰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到时候这天下江山都是咱们的了,那还不是金屋、银屋任咱们随便住!”黄揆撇着大嘴得意道。
可那边上的几个老者一听却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随后只一声不吭地赶紧低下了头。屋中气氛也是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旁边里长一瞅忙开口解围道:“噢,大都统,我已让人在后院备下酒菜,不如咱们还是赶快入席吧。”
别说,来了这么半天,黄巢他们也还真是有些饿了,于是一群人忙开始在院中推杯换盏、大快朵颐起来。
酒过三巡,黄巢只觉得虽是自己已离家这么多年,可乡亲们似乎对他还是蛮热情的,仿佛大伙儿从来都没忘记过他一样,欣喜之余黄巢便也就又多喝了几杯。一群人只喝得昏天黑地,直至太阳落山这才总算有人把已是醉卧于席间多时的他们又叫了起来。
黄巢坐在那里醒了醒酒,在让人把黄揆几个抬进屋中后,余众便也就都跟着散去了。这时,里长却是慢慢凑过来,将手中一碗醒酒汤轻轻放到了黄巢面前,随后坐在旁边与对方拉起了家常。
“大都统在外征战多年,一转眼已是五载有余,但不知这期间大都统一向可好?”
“还好,还好。”黄巢忙也与对方寒暄道,“不知乡亲们又过得如何?”
“托大都统的福,乡亲们也好。”
此时此刻,黄巢只突然一下变得温顺起来。
“此次我回来时也是还带了不少东西,回头便有劳里长替我把它们分给众乡亲。”
“噢,一定一定,如此我替乡中父老先谢过大都统了。”
说着,那里长也是又抬头朝他们周围左右瞅了瞅,见这会儿边上已是没什么人,他这才又在对方身旁轻声道:
“大都统,不知都统您可还记得自己当年的那位恩师梁弼否?”
黄巢一愣,随即连忙开口道:“如何能不记得,但不知他老人家眼下可好?”
里长却是叹了口气。
“唉,大都统,提起此事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想当初就在大都统您走后,我等便劝过您的那位恩师梁弼,只让他也赶快远走高飞,以免日后朝廷追究下来受到牵连,可梁老他就是不肯听从,非要留在乡塾里继续教书,而也就是在都统您带人走后的第二年,朝廷果然派人前来追查此事,当时但凡是与都统您有瓜葛的人全都跑的跑、逃的逃,只有梁老一人却执意不肯离开,于是差役们便将他抓了回去,好一番严刑拷打、责难逼问,到最后甚至还刺瞎了他的双眼!幸亏昔年友人出手相救,他这才总算勉强活着回到了乡间,可虽说命是保住了,但自此之后他便也就成了个废人,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可即便就是这样,四年来梁老他却还一直对都统您惦念不忘,只盼着有生之年能再亲耳听听都统您的声音,他便也就死而无憾了。”
说到这儿,那里长已是两眼通红,他忙用手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而黄巢更是泪湿衣衫,止不住泪滴的他忙追问道:
“但不知我家恩师现在何处?”
“大都统,梁老他现就住在那间乡塾内。”
“哦,如此便还请里长速带我前去拜望恩师!”
“好好好,都统请随我来。”
说着,黄巢只急忙起身,跟着那里长一起跨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