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远一行自香积寺出发已经整整十天了。这十天来为了躲避贼军,他们先是风餐露宿、小道疾行,接着又趁河水尚未解冻之际从冰面上涉险渡过了丰水。而为了避开北边渭水一带的贼兵,他们则又绕道牛首山南麓,之后这才继续向西进发。
终于,这天彭远按此前方丈所言总算带人行至骆谷关前。而当再次看到那关上久违的大唐旌旗时,激动的他们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彭远从关上守军那里得知,眼下南面谷中积雪尚未消融,所以暂时还无法通行出关,而北面凤翔节度使郑畋则正于龙尾坡一带重整人马。闻听这一消息的众人立刻为之一振,彭远亦决定克日启程,带人向北前去投奔郑公。
“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大哥,说不定曹大哥和石大哥他们早已在郑大人那里等着咱们了!”
彭远则也高兴地点了点头。然而,这下他们中却是有人乐不出来了,此人便是公主。
虽然已是得知皇兄他们的下落,可公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先前彭远已明确地告诉她,将会把她留在这骆谷关上,待南边雪化后,关上守军便会派人将其护送至兴元府。眼瞅着就要与这些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们分别,重新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中去,公主却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于是乎就在当晚,思之再三的公主便也是又悄悄下关来找彭远他们了。此时,彭远正与沈明一起在帐中商量着第二天的事情。
“大哥,咱们这回是不是真要把公主给留下?”
“那是自然,之前也是迫不得已才带着公主和咱们一起冒险,可接下来咱们就要奔赴疆场了,俗话说刀枪无眼,难不成咱们还要带着公主一起去打仗吗?”
沈明听后则只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这时,公主却一挑帘从帐外走了进来。
“彭大人,我为何就去不得?”
彭远一瞅是公主驾到,于是赶紧起身施礼。
“原来是公主殿下。”
“彭大人不必客气,还请大人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彭远一听便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遂只斩钉截铁道:“公主,之前在下就已向您禀明,待南边积雪一化,关上自会有人护送公主前往兴元府与陛下团聚,而我等也将即刻赶往北边郑公军前效力,这南北殊途本不同路,如此公主又何必再问。”
彭远的意思自也再明白不过——他们与公主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还是各守本分、各安其命,早点分开的好。
可偏偏公主却并不死心。
“时才大人是说要送我去与皇兄他们团聚?”
“不错,公主与陛下失散已久,想必此刻圣上也正为公主担忧。”
可公主听后却只轻轻哼了一声。
“哼,倘若事情真像大人说的那样,则为何当初从长安出发时皇兄不带上我一起走,反而是把我们统统留给了那群贼寇?”
彭远忙一皱眉。
“公主也曾说过,当初事发突然,陛下又走得仓促,也许急切间这才……”
“好了,彭大人,你就不要再为皇兄辩解了,其实有件事我也还都一直不曾告诉你们,大人可知我是因何才有了这‘安化公主’的封号?”
彭远一愣。
“卑职愚钝。”
“就在半年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那田令孜的鬼话,皇兄竟突然决定将我下嫁给南诏国主,故而这才赐封‘安化’,表面上看似两家联姻,可说白了不就是将我送去与那南蛮和亲嘛!到最后我也不过就是为了这江山社稷而付出的一个牺牲品罢了,谁又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关心过我的死活?一直以来便就只有奶娘一人陪在我身边,可现如今却是连她都已不在了,这叫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