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言摇了摇头,而李昌符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唉,想当初龙尾坡一战,军中有功将士至今还未能拿到朝廷的封赏,而自长安失利后,看来这赏赐便也就彻底无望了,试想,倘若当初都统大人能先将朝廷封赏颁给营中将士,也许后来长安城中的那一幕也就不会发生了!如今我们粮草紧缺,营中供给已不得不每日递减,手下军卒也是多有怨言,若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一旦我们粮草真的断绝,只恐三军哗变,如此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兄长,为今之计我看也就只有先靠咱们自己想办法筹粮了。”
见李昌言依旧是眉头紧锁,于是李昌符忙又说道:“兄长,倘若兄长感到为难,那不如就由小弟代劳,明日我先带人出城,往东边虢县那里去碰碰运气,兄长以为如何?”
李昌言听完想了想。
“唉,我看明日还是我去吧,你且留在城中守候。”
就这样,第二天天刚一亮,李昌言便带着城中一千精壮往东边虢县出发了。他知道,眼下自己虽可以朝廷之名向百姓征粮,可这年头到处都兵荒马乱的,尤其是此前这一带又离他们打仗的地方不远,当地那些还没逃走的百姓能种出点粮食已实属不易,他又怎能忍心真就这么从百姓手中将粮食全都收走?毕竟他自己以前也是个庄稼汉,所以深知百姓疾苦,如今既是做了行军司马,他说什么也不能再行此不义之举。为此,昨晚李昌言也是一夜未眠。思来想去,最后他总算是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他决定亲自带人下地,替附近的百姓收割秋粮,以此来换取些粮食,也就算是对那些百姓的一点补偿吧。
于是,奇怪的一幕上演了。那些被李昌言从陈仓城中带走的军卒,他们手中并没有拿任何的兵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把别在腰间的镰刀。那为他们送行的李昌符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也不知道兄长这是要带人干什么去。
很快,李昌言他们便抵达了东边虢县附近。周围的百姓一见当兵的来了,吓得连忙丢下地里的庄稼,纷纷逃回家中躲了起来。
“大人,地里一个百姓也没找着,八成是看见咱们全都吓跑了,大人您看……”
李昌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既是如此,那咱们就自己动手吧,切记,任何人都不许惊扰当地的百姓!”
“是。”
说着,李昌言立刻将他带来的那千名军卒分为了十队,之后他们便各自奔赴“战场”,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战场”是那一块块的庄稼地。
只见十队人马分头行动,他们有的负责收割,有的负责运送,有的则负责脱穗装袋。千名军卒在那地头田间你来我往,却又秩序井然。而这下也是又重新拾起了老本行的李昌言,更是显出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他一边弯腰割着手中的麦子,嘴里还一边哼着乡间小曲,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和弟弟李昌符一起在田间劳作的那个年代。
而这一切也是让那些躲在家中门后朝他们偷窥的百姓着实吃了一惊。原本他们还担心自己这一年来的辛劳即将付诸东流,可出乎他们的意料,就在当天日落前,地里的那些人不但帮他们把麦子全都收完了,而且还将剩下的粮食一袋袋整齐地码放在了地头边。查点过后他们才发现,李昌言他们只取走了其中的十分之一,甚至比官家定下的田赋还要少。
虽说李昌言带着这么多人在那地头间辛辛苦苦忙活了一整天,可他们最后却只运回来五车粮食,这让李昌言也是感到既欣慰,又为难。他欣慰的是,自己总算没做什么对不起乡亲们的事,可他为难的是,那五车粮食却还不够他们吃上三天的。
“唉,这该如何是好?”
李昌言就这么一路蔫头耷脑地回到了陈仓。然而,刚一进城,那城中的景象却是让李昌言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原来,此时李昌符正带人从那一辆辆的大车上卸着粮食,而其中一个粮仓甚至已经都被堆满了。
“昌符!昌符!”
李昌符一瞅是自己兄长回来了,于是忙也迎了上去。
“昌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李昌言不解道。
“兄长,你回来得正好!对了,先不说这个,兄长,今日你带回来多少粮食?”
李昌言一听,只有些不好意思道:“大概……大概不到五十袋吧。”
李昌符听完笑了笑。
“哈哈,兄长,不是小弟我说你,昨天你非说要自己带人去筹粮时我就已经猜到,今日你肯定是带不回多少粮食的,怎么样,让我猜中了不是,是不是兄长你最后又下不了狠心,所以就……”
李昌言忙点了点头。
“唉,百姓们种点粮食也不容易,我又怎能……”
李昌符忙一摆手。
“好了,兄长,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忍心对那些百姓下手,那咱们弟兄可就要饿死了。”
“这……”
李昌言眉头一皱。
李昌符一瞅,于是忙又转脸笑道:“不过兄长,现在好了,咱们已经有粮食了,你也用不着再为此事犯难了。”
“怎么,昌符,你快说说,这么多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都统大人派人送过来的?”
李昌符则摇了摇头。
“嗳,都统那边又怎会有余粮给我们,不然也就不会逼着兄长你今日还要亲自去出城寻粮了不是?”
“那难道是袁大人他们带着粮草回来了?”
“袁大人他们这才刚走几天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再者说了,就算是他们真的回来了,郑大人那边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给咱们送过来这么多粮食呀。”
“那……昌符,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送来的这些粮食?”
可李昌符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最终,架不住自己兄长的再三追问,李昌符这才也总算是松了口。但就在他正打算据实以告时,李昌符却又突然停住了。他朝自己身旁左右瞅了瞅。
“兄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李昌言见自己弟弟神秘兮兮的,于是便也只得跟着他赶紧回了府。刚在屋中坐定,李昌符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
“兄长,不瞒兄长你说,这些粮食是今早兄长你走后,那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派人从蜀中运来的,兄长请看,现有陈大人手书在此。”
李昌言忙从对方手中接过书信,可还没等他把信看完,却是不由得惊呼一声。
“啊!昌符,这些粮食咱们不能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