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来人忽言郑畋已死,李昌符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那郑畋究竟怎么了?”
来人忙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大人,郑都统他……他老人家已然驾鹤西去了!呜——”
这次李昌符可是一字不差,听得真真切切。
“这可真是够新鲜的,难不成就因为我刚才在城前的那两句话,他郑畋便就真的这么一命呜呼啦?哎呀呀,李昌符呀李昌符,你可真是够厉害的!往常就听说那三国时有个叫诸葛亮的曾在阵前骂死过司徒王朗,没想到今日我李昌符竟也能在城前就这么活活气死了郑畋!这这这……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李昌符忙又低头瞅向了来人。只见对方此时正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伤心欲绝,简直就要把自己的肝肠也给哭出来似的,弄得李昌符还得先赶紧安慰安慰他。
“好了好了,你先切莫悲伤,既是都统大人已死,那眼下又是谁派你来的呢?”
对方一听,这才也好不容易强忍着悲伤直起了腰,随后跪坐在地上稍稍想了想。
“小的……小的是石绍石大人派来的,眼下城中已是群龙无首,一应事项皆由石大人做主。”
说着,那人忙又要继续倒地痛哭。李昌符一瞅,急忙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等等,你先别忙着哭,且容我把话问完!那石大人派你来又是干什么的呢?”
可对方却是一下子止住了哭声,随即愣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李昌符还在对面等着他的回话,可那人却只是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干巴巴瞅着对方,半天的工夫愣是一声没吭。
“哎哎哎,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我这儿可还等着呢!那石大人派你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来人忙又朝李昌符眨巴眨巴了眼,最后这才总算是开了口。可他的话却是叫李昌符听完差点没跟着也当场气背过去。
“大人,可能是小的我刚才哭得太过伤心,一不留神……一不留神我把石大人交代的话给……给忘了。”
“什么?”
李昌符恨不能赶紧伸手掐自己两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心想,“这家伙可也真是够可以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在这两军阵前,有人竟能把自己主帅交代的话给忘了的!”
“好小子,你是不是成心来给我捣……”
“噢!”
李昌符也是还没来得及骂完,对方的一声突然大叫却是着实吓了他一跳。
“臭小子,你瞎嚷嚷什么,我还以为你诈尸了呢!”
那人忙趴在地上朝李昌符连连叩首道:“大人,小的我又忽然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李昌符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家伙,快说,究竟都想起了些什么!”
但对方刚要开口,李昌符却又连忙伸手止住他道:“等等,咱们可先讲好了,你说归说,但不许再像刚才那样一惊一乍的,听见没有?”
那人忙朝对方点了点头。
“大人,我家石大人是派小的来给您报丧的……”
“废话!这我早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你说!”
那人赶紧一低头。
“还有……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快说!”
“是是是,还有就是我家石大人托小的给您带来封信。”
“什么!”
李昌符一听。
“那你怎么不早说,还不赶快呈上来!”
“是是是,小的刚才也是哭糊涂了,这才……”
说着,那人忙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最后总算是好不容易才掏出了石绍的那封信。
李昌符见状也是在边上替对方捏了把汗,心想,“还好这小子没把信给弄丢了,真是万幸!要说那石绍也真是的,怎么偏偏就派来这么个稀里糊涂的家伙!”
边上有军士赶忙将书信呈了过去。李昌符立刻展信观瞧,这才也终于弄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原来,早前郑畋在城上吐血后,回府不久便气绝身亡,眼下石绍愿交出凤翔府,只求对方能让他们护送都统灵柩出城,早些离开这伤心之地。
李昌符看完书信又将信将疑地瞅了瞅对面来人。而这会儿那人早已又哭得肝肠寸断,只叫李昌符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一时间,他是瞅瞅来人又瞅瞅书信,瞅瞅书信又瞅瞅来人,瞅来瞅去最后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跟着有些糊涂起来。
“唉,半天的工夫这家伙就知道哭,哭得我头都大了,这叫我还能从他嘴里再问出些什么?”
“哎哎哎!”
李昌符忙伸手示意对方赶紧停下。
“你家石大人现在何处?”
“啊?噢,我家大人……我家大人此刻就在城中。”
“又是废话!”李昌符连忙骂道,“我是想问你,此刻那石绍正在城里干什么,该不会这些都是你们合起伙来一起演戏骗我呢吧?”
李昌符也是气得把实话都直接说出来了。
可对方听了却是当即哀叹一声道:“哎呦,我的司马大人,这可真是天地良心呀!这要是旁的倒也就算了,可大人您想,都统归天这么大的事,小的有几个脑袋敢拿这种事情来和您说笑?要是大人不信,您现在就可以自己去瞅,眼下那凤翔城中已是哀声一片,所有人都已扎起孝带,替都统他老人家戴孝了!哎呀,我的都统大人呀……”
李昌符一听。
“嘿嘿,你小子这么半天总算是说了句有用的人话!反正看样子我也是从他嘴里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既是如此,那我还不如也赶快带人去亲自瞅一瞅,这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想到这儿,李昌符忙对那人道:“好了好了,你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如此你便先回去吧,回去后告诉石大人,少时我便亲自带人前往南门,让他也最好亲自出城一趟,到城前来与我答话,你叫他放心,看在以往他与我还算有些交情的份上,我保证不会伤他分毫,你让他只管放心前来便是,听清楚了没有?”
“是,是,小人记下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来人,李昌符这才也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仔细想想了。
“郑畋那个老家伙真就这么死了?难道真是老天爷有意暗中助我,先是让那田令孜给我送来了这么多的粮草,接着又叫我歪打正着除掉了那个可恶的彭远,眼下甚至就连郑畋这块最大的绊脚石也已被我顺利踢开,嘿嘿,看来如今这凤翔府还真就已是唾手可得了!哎呀呀,最近我这究竟是交了什么好运,竟让那馅饼是一张一张从天上掉下个没完,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再伸手去接了!”
李昌符是越想越高兴,当下他便点齐人马,直奔南门而去。
要说这老天爷也还真是喜怒无常,风云骤起之际,脸是说变就变。原本上午还好端端的晴空万里,这一转眼不到半天的工夫,此刻却已是阴云密布,而且风也是越刮越大。
“奇怪,刚才在帐里时我还没觉得怎样,这不知不觉间,天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阴沉了?”李昌符边走边在马上叹道。
来到南门外,李昌符忙命人前去叫门。
“喂——我家李司马请石大人快些出城答话!”
见对面城上没有动静,于是那人忙又喊道:“喂——我家李司马到了,方才不都已经说好了嘛,让你家石大人也赶快出城吧,我们保证……”
“嗞——”
这次不待来人把话喊完,对面的城门便已缓缓开启。只见石绍身披孝衣,头扎孝带,独自一人骑着他的那匹红鬃马踏出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