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火离开后萧、白两人之所以会这般剑拔弩张,只因为萧家在昨夜不仅失去了萧风这个筹码,还遭受了另一重损失。
为了防止其他三家可能染指萧风这个筹码,萧家事先已然布下了疑阵,伪装其仍旧寄身于自家旧宅之中。果然,在白天的酒馆碰面后,白家很快追查到了那个地方,也打起了漏夜劫人的主意。于是当晚两大世俗家族的人手,在萧风旧宅罕见地火拼了一场,双方都多有死伤。萧、白二人虽都没有现身直接斗法,却也留在暗处督战,牵制彼此。
可萧庄怎么也没有想到先前做的种种布置,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恨的是萧风失踪了,生死未明。从屋内毁损的情形和地上遗=留的血迹来看,似乎凶多吉少。不仅如此,监守的那几名侍卫全部毙命,更是无从得知当夜具体情形,而且几人死法不一,有掌碎心脉、利剑断喉、剧毒断魂等,竟像是数名武林高手同时出动。此般种种,让眼下查找萧风的下落变得迷雾重重难以着手。
而这些,都是匆匆赶路中的孙火所完全不知情的。此趟离开宗门因为身上带着任务,途中又是多番波折,他并没有动过重归故里的念头。此刻乍然从萧庄口中听到大旱的消息,才痛失兄友的心境更添一重纷乱。从前世俗生活的情景,如潮水般在脑海中闪现,让孙火不由得揪心故乡的现状,恨不得即刻身处绿石城中能够做些什么。在飞出仙来城足够远的地方后,他便也不再遮掩身形,风驰电掣地急行而去。
......三日之后,绿石城远郊。
焰日高悬,万=里无云。目之所及,十室九空,房屋尽皆破落不堪,鲜闻人声,唯有风语。朽木疏立,枯皮斑驳,干土龟裂,无有青叶,好似炼狱降世。
村落的小道上,一个头戴青竹斗笠的高大男子正缓步行走着,孤零零得有些诡异。忽然听得远处似有童声细语,人微微一怔,便毫不迟疑地循迹飞奔起来。连转过几个拐角岔口,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在一间破败的茅屋门口,竟然蜷缩蹲立着一男一女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女孩较大,看着不过七八岁,小的男童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瘦骨嶙峋,口唇上都干裂着一道道血口子。
“吃吧,快吃吧!”
女孩干瘦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一块不知从哪里刨挖出来的植物块茎,干瘪瘪的,上头还沾着不少泥块,就这般颤颤地递给身旁的男童,轻声劝说着。男童伸手接过,使了大劲才咬啃了两口,还未吸吮到什么汁液,便忽觉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如同鬼魅般来到身前,双目直勾勾地俯视着。
“姐姐!”男童惊呼一声,哑声细若猫叫。两孩童身形摇晃不稳地站起身,女孩一手抢过块茎死死捂在胸口,一手拉着男童掩挡在身后,惊惶之色尽在脸上。
看着陌生男子一言不发地抬起手向前伸出,两孩童越发惊恐地连连后退想要躲闪,但是身后的土墙却阻断了他们的脚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两孩童惊惶的双目先是变得迷茫,很快就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只见陌生男子的掌心中突然多出一粒水滴,翻滚着不停变大,一直到有拳头大小。水球掉落而下,却被男子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一只瓷碗稳稳地接住,俯下身来将其递到了跟前。碗白似雪,水光粼粼,清凉之意四溢而出。
“水!有水!”男童猛地从女孩身后抢了出来,两手紧抓着碗沿,埋着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慢点,别呛到了。”男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声。听到这话,没有妄动的女孩手里抓着的块茎“啪”的掉落地上,眼角隐现泪光。
片刻过后,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很快化为一个小黑点,渐渐远去。在其下方,那两孩童存身的破屋门前却是多出了一个简陋的长条石槽,里头满盛一汪清水,正轻轻地摇曳着。女孩一手牵着男童,一手紧紧握着个小白瓶子,两人的脸上比起先前多了两分生气,正呆呆地望着男子离去的天边。
......与此同时,在绿石城城门处,一队人马正徐徐从中走出。队伍里的人穿红戴绿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好不热闹的样子,看情形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在今日出阁。
只是官道两旁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不见半点碧色,却围观站满了众多平民百姓。人虽多,却少有交头接耳,个个看着这嫁娶的行队翘首以盼着什么,安静得好不诡异。
......小半天过后,绿石城上方。孙火脚踏圆盘法器,观望着城中的境况。萧条,冷清,死气沉沉,与记忆中热闹的街市截然不同,没有往日的人来人往,反而一些街角僻落里隐约有人影趴卧,生死未知。就连那些在自家门户上倚坐着的人,个个枯形似骨,双目空洞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大旱景象,这让他实在心惊不已。故土遭此天灾大难,自己却茫然不知,未能尽早出一份力来解救更多的人。若故土就此不存,来日又有何=勇气在他人面前自称出身,午夜梦回之际,自己亦如游魂孤鬼,更无归宿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