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西园再抬头看时,却发现三间连着的大屋子里,原先那些或坐或卧,谈笑宴宴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诺大的空间,只剩下她和顾贞观二人了……
雪停了,风也止了,屋内的窗子,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
洛西园怔怔地瞧着窗外的雪景,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一瞥眼看到西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却是昭君出塞图,明妃身着鲜艳夺目的大红斗篷,立于宝马旁边,容色秀丽无双,举止娴雅又饱含英气,衬着窗外的白雪琉璃世界,倒是格外地应景。
洛西园忽想起一个事来,于是敲着炕桌问道:“顾大哥,我每日里大哥大哥的唤着,却不知顾大哥您究竟是不是真的比我年长。”
顾贞观本来心思沉郁了半晌,忽听的她说了这么一句,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难不成,你看着顾某竟还是个未束发的少年郎不成?”
洛西园郝颜,却不扭捏。
“不是少年郎,尤胜少年郎,顾大哥的心性洒脱,为人正直又热忱,在我看来,可是天底下顶顶罕见的好儿郎。”
她这一番赞叹,完全出自肺腑,因她自小不善阿谀奉承亦不善掩藏真心,是以这些话甫一说出口,便叫顾贞观听的心中一动,温润素淡的脸上忽然有了异样的神采。
“你这样看的起顾大哥,倒是叫我这做大哥的惭愧了。”
顾贞观的话,不疾不徐,似是在极力控制合宜分寸。
洛西园没有看到他挣扎的神情,托着腮赏那昭君图,又吃了一块梅花糕。
“顾大哥,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今年年纪几何,可曾婚配?”
洛西园沉默了许久后,最后忽一扭头,盯着顾贞观眼睛,问出了这句话。
她看着娇憨俏丽,此番问话亦是过于直接,倒是将顾贞观着实吓了一跳。
“噗……咳咳……”
顾贞观将将喝了一杯碧螺春茶,便因急剧呛咳,悉数吐了出来。
他可是有整整六年,没有喝过翠竹亲手泡的茶了……
“缘何有此一问?”
顾贞观仍旧咳的厉害,弯着腰,半天直不起来。
洛西园忙要上前去替他抚背顺气,却被他伸手制止了。
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他……
洛西园见问,便也没有绕弯,轻轻一笑道:“我不过是要下一个决心,所以问问顾大哥。”
心迹没有明言,却胜似剖白。
她看着顾贞观的眼神,闪着炽热的光芒,不闪不避,没有一丝掩藏。
顾贞观好容易从呛咳中缓解过来,抬头便迎上如此眷恋而磊落的眸光,心中一震,好半晌没有言语。
一室寂静,窗外白雪泛着光,倒映在南墙上,影影绰绰,朦胧而静美。
顾贞观缓缓呷了一口茶,这一次他很克制,只抿了一小口,稍稍润润喉咙。
“顾某今年三十又二了,某曾娶妻殷氏,琴瑟和鸣一晃十载,不料贤妻意外染上重疾,于六年前,过世了……”
洛西园闻言,怔愣良久。
她看出顾贞观说这段话时的艰难,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她想过,顾贞观这般人品心性,又是诗书世家,这样的年纪想必是经历过婚嫁之事。只是没想到,顾贞观竟如此快便和盘托出,而且不难看出,顾贞观对亡妻眷恋至深。
只不过,六年了,六年过去了,顾大哥,你的心里还能容的下其她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