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父亲『摸』了『摸』刘婧的头,让他先回到家里去休息。
但是,却被刘婧拒绝了。
刘婧坚持着说,自己一定要等在监护室外,等着父亲醒过来。
哪怕就是一眼都见不到父亲,这这样也至少可以让他感受的到父亲的温度。
就这样,刘婧在监护室外冰冷的长廊上呆呆的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赵找和父亲过来之后,刘婧显然整个人都已经失了神采。
本就是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如今早已和头发下的小脸印成了一个颜『色』。
看到赵找和父亲走了过来,一张蜡黄的小脸上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就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从那微张着的嘴,缓缓的挤出来这几个字:
“叔儿,来啦……”
赵找实在是不忍看着刘婧这副模样,然后就极力的劝说着让刘婧先回家休息一会儿,然后让她守在这里。
只要是一有消息,她就第一时间通知到刘婧。
大概是累透了的刘婧,无奈的朝着监护室里望了一眼,随后便同意了赵找的提议。
在刘婧走后,赵找就直接去按了监护室的门铃。
赵找找到了刘叔叔的主治医生,赵找先是问了刘叔叔现在的情况。
然后就和医生请求,希望能够让刘叔叔的儿子进去看望他。
规矩是死的,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最后在赵找的再三请求之下,医生还是同意了赵找的想法。
刘婧回到家中只是休息了短短的俩个小时。
到了中午的时候,刘婧就又出现在了医院里。
听到赵找说又为自己争取到了进去探视父亲的机会,刘婧几乎高兴到快要落泪。
看着如此沮丧的刘婧,赵找的心中不禁不泛起一阵酸楚。
可能人这一生中有太多太多我们无法左右的事情了。
有的人可能经历的早,所以当他再遇到如此的事情,他就会变得释然,或者说成是会好过一点儿。
那么还有一种人,可能就是经历的比较晚的那一种,就像刘婧一样。
刘婧第一次失去母亲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毛』头,可能对于“死亡”这俩个字的概念还是太马虎。
所以他不会感觉到心痛,甚至也不会做到刻骨铭心。
在他长大之后,“母亲”这个字眼就如同赵找一样,竟像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
对赵找来讲,她实在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场面了。
香莲去世的时候,赵找看到坐在木棺前哭红了双眼的刘雅。
善良『奶』『奶』去世的时候,赵找看到呆坐在窗前一整夜白了头的爷爷。
在这一刻,赵找甚至觉得有点儿羡慕刘婧。
羡慕他的幸运,也羡慕他没有太过于早的经历这一切。
但同时她又心疼刘婧。
心疼刘婧的孤苦无依,心疼还是个孩子的他失去了这一生的挚爱。
最终,刘叔叔在监护室治疗的第三天,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记得那天好像也是个阴天,竟有些像香莲去世的时候。
初中的时候,满是孩子气的赵找,总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会去记恨那个让他们家丢掉骨头管的男人。
那时候,他们都恨不得牙痒痒,所以,他们都管他叫刘赖子。
竟从来都没有想到将来有一刻,竟会像现在这样的心痛。
没有人见到过父亲的最后一眼,更没有人知道刘叔叔在临终前叫的是谁的名字。
医院只是最后做了一个简单的尸体料理,刘叔叔躺在监护室里,是光着身子去的。
在得知刘叔叔去世的那一刻消息之后,父亲擅自做了主,去订做寿衣的服装店里给刘叔叔买了一身衣服。
刘婧说一定要应着父亲的要求,把父亲埋在香莲永远呆着的地方。
刘雅是在刘叔叔下葬的那一天回来的。
这一次,刘雅没有了从前的浓妆艳抹。
可能是做了俩个孩子的母亲,身上好像多了一份沉稳。
和赵找想象的不一样的是,刘雅并没有一句多余寒暄的话跟父亲说,或者是一句这么些年来的解释。
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过得不好,我会伸手去拉你。
你过得好,当然也会同样的祝福你。
甚至从来都没有奢求过你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回报给他。
就连当年刘雅刘婧离开之后的一年时间里,逢年过节的父亲也会惦记着他们姐弟俩。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父亲没有愧对过刘雅刘婧姐弟俩,赵找也没有。
可能这也许就是人与人之间,那种脆弱而又敏感的关系吧。
赵找也感到很费解。
后来刘婧说,那一年的冬天好像是这些年里最冷的,比他们住在北京的出租房里还要冷上几百倍。
不是那种秋衣扎进秋裤里,秋裤扎进袜子里的冷,是那种刺到骨子里的冷。
刘婧穿着一身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白孝衣,刘婧说这样有安全感。
与大家想象的相反,刘婧并没有痛哭流涕,至少在大家看的到的地方,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