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里面招呼一声,李天涯跟着楚敏进入堂屋中。
李天涯眼光扫过,只见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二尺来高古铜鼎,正中悬着福禄寿中堂大画,两边对联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碧波承日福如海,丹鹤连峰寿似山。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东西则各有四张檀木官帽椅,中间摆放一对梅花洋漆茶几,几上摆一宣德鼎,烟气袅袅。
楚敏请李天涯在屋东一张官帽椅坐下,自己在旁作陪,吩咐上茶。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圆脸丫鬟含笑送上茶。
李天涯方喝了口茶,听看见一阵脚步衣裙索索声响,李天涯见楚敏站了起来,也不好托大,跟着站了起来。
前面几个丫鬟纳帘先行进来候在两旁,跟着三个女人走了进来,中间那个年长的妇人雍容华贵,端庄典雅,手里拈着一串沉香念珠,左侧一位二十上下,仪体丰满,满脸笑容。一位红色祆衣,低头含羞,眼帘却不安分的掀动,时不时偷瞄一眼李天涯,正是粉光脂艳的楚盈儿。她难得一副乖巧状,她嫂子朱柔瞧在眼里,在心里暗笑。
楚夫人在中间坐定,李天涯眼见楚敏上去行礼,口称:“母亲”,知道是楚正善之妻,楚盈儿之母楚夫人,于是也上前行礼拜见。
楚夫人笑道:“罢了,你们都坐下吃茶。”她上下打量李天涯片刻,微微点头。
李天涯身体挺拔匀称,气宇轩昂,比起身边斯文俊秀的楚敏,更具一股阳刚之气。
说话时,几个丫鬟已摆了茶果上来。
楚夫人问了李天涯家里情况,李天涯于是也一一作答。
楚夫人获知李天涯出身寒门,父母双亡,家里与妹妹相依为命,又感慨了几句。
楚夫人温声道:“李哥儿,你是敏儿同窗,非外人可比,以后得空可多些来府上走动。你孤身在外,可怜见的,需要吃的顽的,只管告诉敏儿。”
李天涯道:“谢过太太,小生在金陵自有居所,一切用度也是具足有余。”
楚夫人又道:“你能独立自强,有这番志向原是好的,只是咱家盈儿自幼娇生惯养,非寻常人家可比,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楚盈儿听到这儿不依道:“娘亲,我可不是娇生惯养,我……”
楚夫人道:“没规矩,母亲在说话,小孩子家的,不要插话。”
楚盈儿还是摇着楚夫人的手臂:“不……”
楚夫人嗔道:“你们看,这孩子就是被我惯得没规没矩的。”眼里却满满溺爱之色,“李哥儿,我有一法,如果你肯屈就,可得两全其美。”
李天涯道:“请夫人示下,晚辈洗耳恭听。”
楚夫人缓缓道:“你家人稀薄,独在金陵,无人照顾。我们府上房舍多有宽余,极是方便,不如李公子搬进楚府来住,一应日常费用,都有楚府照应,一来李公子可安心读书,准备科考,无后顾之忧;二来我们也放心,就是以后一直住楚府,也是可以的。如此一来,日后李公子科举仕途如有所需,楚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楚夫人言下之意如果李天涯能入赘楚府自然是最好。再退一步搬进楚府住也可以。
李天涯自然明白她说话意思。忖道,这楚夫人说话优越感十足,估计楚俊就是她惯出来的。她们锦衣玉食,以为一般人应该奉承巴结她们。她以为我是一个寒门秀才,异地求学肯定生计拮据。只是,不管如何,他现在情景,当然不会搬入楚府。
当下回道:“感谢太太的恩典,只是我在金陵已有宅子,甚为方便,就不用劳烦了。”
楚夫人诧异道:“你在金陵已有宅子?”
“这处宅子是子楚赢宋傲之的……”楚敏笑着解释了几句。“就连宋傲之也对子楚才学钦佩不已。”
朱柔笑道:“原来你的宅子居然是打赌赢回来的?宋佳那人,最是眼高不肯服人的,嘻嘻,太有趣了。”楚盈儿也娇俏眼望李天涯,心里与有荣焉。
李天涯微笑道:“哪里哪里?是宋佳兄让与我的。”
楚夫人皱皱眉,心想,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我最担心的是盈儿。楚夫人或多或少受楚俊的唆使,以为李天涯年轻贪玩,私下生活放荡,本想设个法子管束着他,才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