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李天涯漫无目的的走着,后面跟着书童玉墨。
适才出来时,李天涯磨蹭着本想跟柳如是一起走,想借此知道柳如是态度大变的原因。
按往常柳如是一早就避开众人,跟着他身边,两人慢慢在众人后面走。一段时间以来,众人也习以为常了,就是原来与李天涯一道的王京及宁采臣也识趣的自行走开。
这次柳如是却一反常态,一直跟张溥攀谈,散席时还拉着张溥站在及第楼门口没完没了的谈话。李天涯呆呆等了一会,大是无趣,此时的王京正忙着巴结着王微,也无暇顾及他了。
他于是跟侯朝宗李香君拱拱手,也不理张溥柳如是两个,独自走了。
李香君奇怪的望了李天涯身影一眼,又瞅了一眼与张溥站着谈得热火朝天的柳如是,自言自语道:“他们两个这是搞什么名堂?”
侯朝宗道:“自结识以来,子楚所到之处,无不群芳争宠,没想到今日也有落寞失意之时,可见人生总不会一直如意啊,呵呵。”
李香君横眸笑道:“听你此语又幸灾乐祸之意,难道侯相公妒忌乎?”
侯朝宗哈哈笑道:“哪里哪里,我有名花异草在侧,何须羡慕旁人?子楚是我好友,眼见他今日如此落寞,我是几分同情又有几分惊奇。”
李香君笑道:“嘻嘻,其实你与李子楚一点都不了解女儿家心事。”
侯朝宗问道:“怎么说?你说柳姑娘是……”
李香君刚想说话,眼见柳如是与张溥告辞,正向这边走过来,于是大声道:“这小妮子鬼精着呢,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
柳如是过来问道:“姐姐说是的哪个呢?”
李香君笑道:“没有呀,见天儿这么好,我们在感叹人生无常,有人欢喜有人愁呢。”
柳如是嗔道:“姐姐也学会背后歪排人家。”
李香君笑道:“做贼心虚了吧?我只是可怜李子楚,刚才你没见他那模样,天可怜见,从来没有过的,那个眼高于顶的李子楚,就是侯爷千金也未见他搭理过,这次真的是七魂丢不见了三魂的,是不是,侯相公。”说看着侯朝宗,侯朝宗含笑点点头,笑道:“确实很少见李子楚这样闷闷不乐的。”
李香君接上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人好狠的心……哎呀。”
柳如是脸一红,嗔道:“还说没有背后歪排人家,你们两个不是好人。”
三人互相打趣,李香君与柳如是同上了一乘小桥,侯朝宗跟着上马,一前一后,迤逦往媚香楼而来。
小轿中,柳如是低眉道:“姐姐说的毫无道理,这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李香君冷笑道:“哼,好你个狐媚子,你一阵子热一阵子冷,一会李公子一会张公子的,昨日才如胶似漆,今日又冷若冰霜,这样朝秦暮楚,水性杨花,还好说跟你没关系?都当我们是瞎子了不成。”
柳如是闻言一窒,道:“姐姐怎好这么说人家?我漂泊异乡,孤家寡人,身无一物,寄人篱下,无立锥之地,他与箬影两情相悦,又是侯府娇客,我怎么还敢攀附上人家?”说着说着,她自伤身世,神情有点凄然。
李香君见状,叹了口气,搂着柳如是臂膀叹道:“你的心思,我自然能猜到几分,箬影那边,应是无碍的;这事关键在于子楚身上,他那心性,最是果决骄傲的人,如他定了心,凭他人再说也没用,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就只怕你若几次伤了李子楚的心,弄巧成拙,那可就覆水难收了,你可要想清楚……”
柳如是闻言,如遭电击,顿时脸色苍白,想想李天涯为人,确实如李香君所言,自己好不容易才进入他的心,现在又被自己这样推开,如果李天涯真个误会自己另攀高枝,那可就……没法活了。想想没有李天涯的这些日夜,真是不知度日如年。
那日酒后,柳如是与李天涯一晌贪欢,醒来时,想起苏蓉不由心里慌乱,于是留笺逃了回去。她几经思量挣扎,最后狠狠心决定放手,割断情丝,于是柳如是才逃避李天涯,只是感情的事哪能说放就放?好些天她夜不能寐,心里都是李天涯的模样,脑海里都是两人颠鸾倒凤、抵死缠绵的画面,更是情难自禁,斩不断理还乱,一颗心似乎牢牢系在他身上。
后来李天涯来寻她,好几次柳如是都忍不住想不管不顾出去见他,总是最后关头想起苏蓉,才又克制住了。
李香君见她秀眉微蹙,泫然欲泣,叹道:“你一向自负不凡,敢作敢当,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罢了,你再也休急,这事咱们慢慢计较,总得想个齐全之策……”
正说到此处,旁边丫头叫到:“姑娘到了。咦……什么人?”
突听媚香楼里面有人拍案大叫:“速速去叫李香君出来,再有拖延,信不信老爷把这媚香楼封了?”
只听李贞丽道:“老爷休恼,香君今儿出去报思寺上香,至今未归,估计是是被什么事儿拌住了,侯朝宗侯公子一道去的,千真万确。”
“呸,你这老乌龟,休拿侯朝宗来压我,在爷眼里,侯朝宗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人声音声如破铜锣,口气十分蛮横。
侯朝宗听了,很为恼火,他虽然为人谦和,但这人指名道姓,无端辱骂,太欺人太甚。
于是他不等李香君下轿过来,大步进去,朗声道:“敢问何人,在此喧嚷?”
推门进去,却见厅里上首大刺刺坐着两人,李贞丽在一旁作陪。其中一个骁着二郎腿,却是阮大铖,他正好整以暇呷着茶,眯着眼睛似在品茶;另一人锦衣高冠,满脸横肉,一对金鱼眼泛着红筋,两撇老鼠须抖动,正在大声说话。
见她们几个进来,屋里那人顿了一顿,只是斜着眼打量下侯朝宗,发现后面柳如是李香君两人,顿时眼睛发光,眼睛只在她们曼妙有致的身子上打转,就再也挪不开了。
李贞丽快步跑过来叫道:“香君,你可回来了,可急死为娘了。”
侯朝宗对阮大钺道:“集之兄,这是如何说起?”
阮大钺有点尴尬,他之前和侯朝宗也是称兄道弟,李香君与侯朝宗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些天三番两次带人来媚香楼,怎么说都有点过分。他哈哈一笑说道:“侯兄,阮某也是陪客,来我介绍,这位是田君田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大人之弟。田大人,这位是侯朝宗公子。”
侯朝宗忙作辑上前见礼。
“唔……”那田大人乜斜了他一眼,又转回李香君柳如是身上,摆摆手,鼻子里出声:“唔,……这两位是?
原来老鼠须的中年人叫田尔彪,是田尔耕堂弟。此人最是酒色之徒,平时也读一些歪书,自负文采风流,他跟着族兄田尔耕在锦衣卫谋了份文案吏的差事,此人仗其堂兄身份狐假虎威作威作福,锦衣卫看在田尔耕身上,都不敢惹他,着意巴结,越发惯得他一发嚣张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