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空中无月。树梢被风吹得有些晃动,树影映在窗纱上,活像张牙舞抓的恶鬼。树梢中,一双眼睛蓦的睁开,阴森森的盯着窗口。“嘎”的一声,树梢中那双眼睛的主人猛的张开了黑色的羽翼。乌鸦似厉鬼般从长空中掠过。
乌鸦夜啼,不祥。
乌鸦的叫声过后,紧接着一声凄惨的婴儿啼哭传来。元苍术蓦地惊醒,饶是他为一代宗师,见惯了鬼魅魍魉,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元苍术打开房门静静看着漆黑的夜空。
乌云遮月之时,玄月圣殿的那尊玄月雕塑,就显得愈发明亮。
最近几日也不知道是扶风出了太多事,还是在沐云天宫中见到了朱雀翎羽,元苍术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
他打开门走下山去,缓缓走出玄月圣殿。
白色的长袍在他的脚旁摇曳,长长的白胡子随风轻轻飘着。他纯白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只是寻常的走着路,也有仙风道骨的气质。
甬道上打更的弟子看见元苍术正欲行礼,元苍术挥了挥手制止了他,又自顾自地朝玄月圣殿外走去。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夜里睡不着便到元氏家族的封堆找广白。
广白是元苍术的书童,元氏家仆之子,在元苍术当上玄月圣殿宗主后不久,广白就去了封堆守陵。
如今广白也如元苍术一般年纪。
封堆外的白皮松林里,搭着一间小木屋。广白穿着一身粗布灰白坐在小木屋里胡子花白。
元苍术轻轻敲了敲门。
广白微微抬起头:“来了就进来吧。”
元苍术推门走了进去,看见广白在桌上用小泥炉温了酒。
“你果然还没睡。”
广白为元苍术斟上一杯酒随手指了指窗外封堆的方向:“死后能一直睡着呢,现在睡那么多干什么?”
元苍术虚点了点广白的额头:“你这样可不符合药宗的理论啊。”
广白嗤笑道:“就你们麻烦。”
“一直守着他们,难为你了。”
广白撇了元苍术一眼:“这句话你说了几十年了。”
元苍术饮了一口酒。广白喜欢喝烈酒,即便用小泥炉温过也还是辣口得很。
烈酒划过喉咙才让元苍术的身体暖和了些。
元苍术叹道:“广白,我这些天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扶风有大事要发生。我怕玄月圣殿我守不住了。”
广白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元苍术一眼。广白眼角的皱纹拉扯着眼皮微微下垂半遮住褐色的瞳孔。
也许是很少说话的原因,广白说话时总让人觉得浑浊,似是喉头卡了什么东西。
“都这么些年了,你守得已经很好了。”
元苍术默默无语。
“他们都还好吗?”元苍术问道。
广白沉声道:“睡在地下的人,有什么好不好的?就是一直睡着罢了。”
“广白,也许有一天我也要去那里了。不过一想到睡在那里有你这个老头子在旁边喝酒,似乎也就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了。”
广白嗤笑道:“要是你都去了那,我的寿数也到了吧?!”
“广白,你有没有什么未尽之事?”
广白看着远处的封堆饮着杯中酒,良久他握着酒杯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让他活过来,行吗?”
元苍术脸色一变:“广白,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