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白珞也看不上人界那些渺小懦弱的人类,更看不上那些无能还妄图通过修仙飞升昆仑的人。她不懂为何这世上有那么多无用之人。
此时的她却懂了。知道痛,便会怕,便会变得渺小,变得懦弱。
可她虽然懂了,但却不能怕,不能畏惧,不能退缩。因为她是战神,如果她都怕了,她都变得渺小,变得懦弱,那还有谁可以守护三界?
白珞用枯枝撑着沙地,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走着。这天堑中,已经变成了一片沙漠,空中白色的沙粒似鹅毛大雪般簌簌落下。峡谷中并不宽阔,窄窄的峡谷中沙粒积累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掩埋过白珞的脚背,再逐渐掩过脚踝、小腿。
白珞每跨出一步都要高高地抬起脚踩在沙漠之上,再用力将自己另一只脚从沙中拔出来。每一次将脚从沙中拔出来的时候,那断掉的骨头都会再次挤压或者拉扯伤口。每一步都让白珞腿上的伤撕开一个更大口子。
每走一步,便会在白色的沙漠中留下一滩血,就像是一朵朵红莲在白珞身后盛放。
白珞灵力已经极其虚弱,每走一步都在消耗着元神。可她不能停,如果停下那空中落下的沙粒便会很快将她掩埋。如果被沙粒没过腰际,恐怕她就在也没有力气从这沙漠中爬出来。
元神的消耗逐渐让她疲惫,腿上传来剧痛更是让她意识模糊。她双膝一软,手中的枯枝撑不住“啪”地一声断掉。白珞整个人跌落在沙漠之中。
沙粒迅速掩埋了白珞的双腿,似乎想将这双血肉模糊的双腿埋在地下,也将这残忍掩埋地下。
白珞嘴唇干裂,看不见一丝血色,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好似她与天地共生之时看见的那片混沌。
原本的天地就是那样,只有两个颜色,非黑即白。渐渐的有了火,有了光,也就有了欲望,有了背叛。
白珞从没想过有一天,毁灭三界的会是昆仑神族,也从没想过杀死自己的会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
还有宗烨。
白珞也从未想过宗烨也会背叛自己。原来魔永远是魔,自己也改变不了。
天堑上空一青一蓝两道光线似极光般照亮天际。黑白的天地间骤然有了色彩。
是薛惑和叶冥!
这时间不止黑白两色呀!她还有薛惑,还有叶冥。曾有陆玉宝为她挡下一箭,曾有谢瞻宁以灵珠赠她。
这世间有值得保护的人,她怎么能退?!
白珞五指骤然收紧,强撑着从沙漠中撑起自己的身子。她的双腿已经被沙漠掩埋,那沉沉压在她双腿上的白沙,似乎有一股巨力在压着她不让她爬起来,拖着她往更深的深渊落去。
白珞大喝一声将自己背上的白沙抖落,强行将自己的双腿从沙中拖了出来,在白沙之上留下两条蜿蜒的血痕。
恍惚中见一人穿着黑袍向自己走来。
白珞抬起头,见宗烨立于黑白两色的天地之中,墨发之后是那一青一蓝的极光,在他整个人的轮廓之上勾勒出一道光环。
“宗烨?”白珞双手撑在沙地之中微微发着抖。
宗烨俯下身,向着白珞伸出手:“师尊,我答应过要一直跟着你,护着你。”
那双玉白的手骨节分明就悬在白珞的面前,只要白珞伸出手就能握住。
白珞看着那双手,缓缓地从齿缝中吐出一个字来:“滚。”
宗烨的身影霎时间消失不见。
不问疑罪之人,却也绝不会放过有罪之人。背叛了自己的人,那便不可原谅!
白珞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朝着空中那道极光一步步爬去。没有了枯枝支撑,她还有双手,即便只剩下了一条臂膀,她也能自己爬。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不需要有其他人跟着。
终于,在那白色的沙漠上白珞看见了一只手,孤零零地高举着露在的沙漠之外。那与手相连的身体早已被掩埋在了白沙之下。
那只手干枯灰白,薄薄地一层皮包裹着长虫一样的血管和经络。在这只枯黄的手掌心上,用鲜血画了一个符箓。
白珞长吁一口气,咬破手指握住了那只画着符箓的手掌。
霎时间白珞那峡谷中早已不知铺了多厚的白沙倒转向空中飞去,四周深褐色的岩石顿时碎成齑粉。天地间除了天际那一青一蓝组成的一道极光,所有的事物都化作了黑白两色的粉末。
白色沙粒被倒着吹向天际,缓缓露出了那白沙下埋着的两个人。
灰袍天枢跪在地上,化了符的手掌高举着被白珞握在手里。他的身旁是面目全非的天枢星君。
灰袍天枢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看向白珞哑声道:“我终于还是杀了他。幸好你还是找到我了。”
白珞叹道:“差点被你害死。”
灰袍天枢歉然道:“对不起。只是我的罪赎不了了。”
白珞淡然地看着灰袍天枢:“你的确是罪人。如你还活着,定然送你上诛仙台。”
灰袍天枢神色黯淡:“可惜没机会了。”
白珞淡道:“天枢,虽然你是罪人。但我仍会记得在天元之战时,你是第一个披上铠甲的文臣。”
灰袍天枢目光微动:“谢谢。可惜没有来生报答你了。监武神君,保重。”
白珞整个人蓦地一空,整个人天旋地转地在黑白两色之中猛然被拉回了自己的躯体。白珞喉头一甜蓦地喷出一口血来。恍惚间白珞看见薛惑与叶冥的影子,随后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