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和素问伺候段景毅擦洗身子,云歌没有靠近,而是借口调药站得远远的。
她能感受到,段景毅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把药研磨成分,兑水调膏,然后涂抹在药布上,整个过程都没有再与段景毅有任何交流。
敷药时,段景毅的粗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云歌知道那疼痛的滋味,她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腐肉不拔,不得新肉。
孙亭玉的药方,之所以能要到病除,是因为他重用去腐之药,在腐肉还没大面积形成的时候,就用药尽数拔去,这样新肉可以长出来,还不会引发感染,自然好得快。
可这样一来,疼痛就在所难免了。包扎完毕,段景毅的额上浮起一层薄汗。
见他神色虚弱,脸色苍白,云歌心有不忍,段景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心意的变化。猝不及防地伸出手,他捉住了云歌的手腕。
云歌心中一惊,几乎想也没想就抽了回去。段景毅捉得不紧,手上一空,他看云歌的目光更加深邃不明了。
“那个……”为了缓和尴尬,云歌低着头开口:“大王奔波数日,定是累了,您好生休息,奴婢们先告退了。”
“好。”段景毅沉沉地说。
床被段景毅睡了,云歌只能和阿紫素问挤在一张床上。
“云歌姑娘,你为何不与大王同住呢。”
阿紫不解,在她看来,云歌此番为了段景毅不惜舍弃性命,朱夲一案过后,她肯定会成为段景毅的姬妾,侍奉在侧的。
比起美姬那样心思歹毒的人,她更希望云歌陪在段景毅的身边。
段景毅大老远地从外面回来,第一个就来见她,这不是大好的机会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云歌要如此拒绝,错过得宠的好时机。
“还不是时候。”
“大王正需要得力之人,为他出谋划策,姑娘聪颖,又一心向着大王,为何不是时候?”
云歌把枕头放在床上,没有说话,阿紫干脆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拉着她问:“我知道姑娘考虑甚多,但唯有如此才能脱去奴籍,只有脱去奴籍,才能在大楚之地有一席之地。他日大王定是要回京都的,姑娘若不去了奴籍,如何再陪大王左右。难道你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吗?”
云歌推开她的手:“那样一来,我与美姬又有什么分别呢。”
阿紫愣了一下。
“我这么做,正是希望能长久地辅佐大王呀。”
段景毅捂着伤口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这是云歌被仗刑后生活了数日的地方。他至今还记得,那遥遥传来的,棍棒击打身体的声音。那么瘦弱的身躯,他一度以为,她死定了。
从始至终,她没有求饶过。这等毅力,便是军中男子,也不禁敬服。
拿起那装着伪装粉末的瓶子,段景毅轻轻打开,里面的粉末少了许多,一看便知是使用过的。
他轻轻地眯起双眼。
接近他,帮助他,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死,却拒绝了他……一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有她的理由的。
他相信,她这等聪明的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献出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