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日,秦军果然没有再进攻东梁,除了忙碌于修建芝川营寨,便是派兵前往东梁渡口驻扎,将当地那座废弃的渔村亦修建成了据点。
针对此事,李郃派奇兵百人将吴恒率人前往渔村一带打探消息。
大概两三日后,吴恒派奇兵向东梁汇报:“……渔村一带的秦军曾发现我等行踪,但他们并未出击。据我等观察,当地秦军只顾监视大河上的过往船只,只要发现有船便射火矢逼迫其离开……”
而期间,繁庞大夫司马卓亦派人送来第二次,称秦军占领繁庞一带的渡口弃村后,同样将那个村子修成了据点,每日监视大河动静。
这接连两个消息,可谓是验证了李郃此前的猜测:秦军确实是想要切断魏国与少梁的水陆联系,彻底将少梁困死。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足以让少梁感到骄傲的事,毕竟秦国那可是让霸主魏国都感到忌惮的大国,这样一个大国的军队,却因为强攻损失严重而被迫采取围困之策,选择慢慢拖垮少梁,这岂非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么?
然而李郃、东梁君等人却笑不出来。
嬴虔的预测是正确的,少梁国小民寡,又常年受水害影响,每年粮食的产量并不多,若非背后有魏国的支援,这个国家根本养不活两万军队,而现如今秦军占领了少梁的两个渡口,切断了少梁与魏国的水陆联系,凭少梁现有的粮食储量想要养活十几万国民,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季。
可秦军选择了围而不攻的战术,东梁也没有丝毫办法,总不能让他们进攻秦军吧?
倒是奇兵们,仍在每个晚上不遗余力地伏杀秦军的巡逻士卒,每晚都能给秦军造成一二百人、甚至二三百人的阵亡,令秦军上上下下又烦又惧,但就东梁十几万秦军而言,这点损失根本微不足道。
十月初六的晚上,李郃率奇兵冒险突袭南城门楼,想要来个擒贼先擒王,抓住秦军的主帅嬴虔,可惜南城门一带的秦军早就防备,尽管付出了一些伤亡,但却成功地逼退了奇兵们。
李郃与奇兵们当然不会就此放弃,隔了两个时辰再次偷袭南城门。
可能是觉得烦了,代嬴虔坐镇南城门的秦将公孙贾直接了当地朝着李郃与奇兵们喊话:“虔帅预料到了你等的企图,早已搬到城外去了。”
听到这话的李郃感到十分讶异,此时心中已信了几分,毕竟他也明白,派奇兵袭击秦军的主帅,迫使秦军就范,这是东梁乃至少梁如今仅有的反击了,换而言之,嬴虔不可能猜不到。
而事实正如公孙贾所言,嬴虔早在决定围困少梁之时就已经猜到东梁会派奇兵袭击他,以他对少梁奇兵的重视与忌惮,又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南城门楼呢?他早就搬回了东黄土塬上的帅帐。
次日天亮后,公孙贾派人将少梁奇兵夜袭南城门楼的消息告知嬴虔,嬴虔得知后十分得意,笑谓左右道:“东梁技穷矣!”
而事实正如嬴虔的讥讽,东梁确实逐渐拿秦军没有办法。
本来倘若秦军猛攻城池,东梁守军还能凭借巷战扩大秦军的伤亡,可现如今秦军只顾防守,围而不攻,东梁守军毫无办法,每日只能在城内干等,毫无意义地消耗城内的粮食。
基于这种局面,十月初八,东梁君召集翟虎、李郃、瑕阳君、范鹄、狐费等人展开了一次御前会议,商讨应对之策。
经过一番讨论后,众人达成了一致:后撤!
或有人感到奇怪,东梁明明还有余力防守,甚至于秦军根本就没有展开攻击,为何东梁还要撤退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东梁此前承担着消耗秦军兵力的责任,可现如今秦军围而不攻,这就使得东梁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毕竟它终归不是少梁国的国都。
当然,东梁守军也可以主动出击,可区区七八千人,袭击十几万早有防备的秦军,这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多少胜算。
考虑到现如今秦将缪琳、计良二人正在旧梁一带兴修营寨,这股秦军将整个少梁割裂成了两块,东梁还不如去偷袭这股秦军,相对胜算更大——而偷袭缪琳、计良,他几乎等同于放弃东梁,毕竟这两座城池相隔可不近,秦军不可能傻乎乎等着东梁守军袭击完缪琳、计良二军再回到东梁。
一言蔽之,继续死守东梁已无太大意义。
在李郃就此事作出理性的分析后,此前唯一明确表示反对的范鹄也被说服了,一脸叹息地赞同了后撤。
可问题在于,怎么撤?
要知道东梁城内不止有狐氏、田氏等几支氏族,还有许许多多的伤卒,哪怕是在夜里行动,也绝无可能瞒过这一带的秦军。
李郃对此提出了他的建议:“那一晚我等率一半兵力主动偷袭秦军,吸引秦军注意,介时另一半兵力与狐氏、田氏,以及城内的伤卒,一同朝旧梁撤离……”
虽然众人都觉得此事凶险,但不可否认,这也是仅有的办法了。
随后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决定由翟虎、李郃与伍康、章贲几人负责当晚佯攻秦军的事,而东梁君、瑕阳君、范鹄、狐费则与郑侯、杜良、华贾几人一同负责撤离之事,毕竟旧梁一带也有秦军驻守,当时候也少不了有一场厮杀。
期间,李郃也提到了芝阳:“……东梁若撤,芝阳也没有继续防守的意义,可以派人联络韦诸营将,请他率军与我等汇合,若我等到时候被秦军拖住,他还可以接应一二。”
众人纷纷点头。
会议结束的当晚,李郃派百人将韩延前往芝阳,当面向韦诸转达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