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郃抬手打断了瑕阳君的话,目视着后者正色说道:“瑕阳君,我敬重你,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讲……我少梁虽是小国,但也不是他国可以肆意揉捏的,魏国可以决定几时向我少梁开战,但几时结束这场仗,却轮不到魏国决定,更不是魏王轻飘飘一句‘承认少梁独立’就能中止……”
“说得好!”
嬴虔抚掌称赞,当初他就是欣赏李郃这种骨气。
瞥了一眼嬴虔,瑕阳君正色对李郃说道:“李大夫,秦国只是在利用少梁……”
“我知道。”
李郃平静地接过了瑕阳君的话茬,淡淡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秦国呢?”
“……”
嬴虔眼巴巴地看着李郃,却见后者继续说道:“……国与国之间的邦交、合作,本就是基于利益的相互利用而已。秦国利用我少梁,魏国难道就不是么?”
“……精辟。”
嬴虔拍了两下手掌,干巴巴地冒出了一句,毕竟李郃这番道理说得太过于赤裸裸,他也实在不好接茬。
而听完李郃的话,瑕阳君无视了嬴虔,沉声问道:“如何少梁才能退出此战?”
李郃想了想,抬手指向嬴虔,正色说道:“那就要看我少梁现如今的盟友是什么意思……”
饶是嬴虔也没想到李郃居然会说这话,愣了一下,那边瑕阳君更是面色大变,皱眉道:“李大夫……”
“瑕阳君!”
李郃再次打断了瑕阳君的话,正色说道:“莫要怪我少梁,我少梁只是在履行作为盟友的职责……事实上魏国曾经也有机会可以与我少梁结盟,只是魏国对此不屑一顾。”
听到这话,嬴虔面带微笑,暗暗点头,反观瑕阳君则是神色阴沉,眉宇间亦隐隐有懊恼之色。
倒不是懊恼李郃,而是懊恼他魏国的君臣此前未曾听去他的建议,以至于今日覆水难收。
看着懊恼的瑕阳君,李郃正色说道:“倘若魏国果真有意和谈,不妨以一个正式的场合,秦、魏、少梁三方共同商谈此事,而非是像瑕阳君这般,假借和谈、行离间之举。”
“子梁所言极是。”
嬴虔微笑着点头附和。
他很满意今日李郃所持的立场,对少梁这个盟友也是越发满意。
一刻时后,瑕阳君带着惠施黯然地离开了安邑。
在出城的那一刻,瑕阳君回头看向城墙上竖立的‘少梁’军旗,心下感慨。
自河戎国被秦国所灭后,他魏国此前还剩两个附属国,一个卫国,一个少梁,先前赵国攻打卫国,他魏国出动三十万大军讨伐赵国,结果卫国背叛,倒向齐国不说,此次甚至协助齐楚联军攻打他魏国的睢县;对比卫国的行径,少梁堪称立场坚定,然而他魏国却抛弃了少梁。
“若是换一换就好了……”他叹气道。
“瑕阳君。”惠施在旁劝说道:“李郃只是少梁一邑大夫,只要能说服东梁君……”
“呵。”瑕阳君摇头苦笑。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么?
东梁君能说服李郃,那是因为李郃敬重东梁君,但是在大事上,东梁君往往会被李郃说服,或者被梁姬说服,否则少梁就不会成为天下第一个、也有仅有的一个奉行墨学的奇怪国家。
所以他今日才会先来见李郃,真以为他今日是要见嬴虔?他早猜到嬴虔这会儿不可能有和谈的想法了。
但话虽如此,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去见东梁君了,但愿东梁君能够说服那李郃。
当日回到庞涓的军中,瑕阳君亲笔写了一封信,派随从立刻送往大梁,旋即他便带着惠施踏上了前往少梁的旅途。
事实上瑕阳君一行的来到与离开,并不影响安邑、汾水一带秦军与魏军的僵持,双方每日依旧是相互窥探,摩擦不断,只是彼此各有忌惮,并未大规模开战而已。
七月十八日,就在瑕阳君一行人抵达少梁之际,秦将公孙壮终于率领两万秦军、四百名少梁奇兵,抵达了韩国的宜阳北部一带。
得知此事,宜阳大惊,误以为秦军入侵,连忙求援新郑,结果使者出发仅几个时辰,公孙壮的大军就折北往洛阳,也就是如今名义上的周天子国一带去了。
继而于洛阳北部渡河,直奔轵邑。
此时韩国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支秦军是要断庞涓军的后路。
要不要告知魏国呢?
事后得知的韩侯,亦陷入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