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在想,她是贪得无厌惹恼了明寿公主,还是她不凑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一片叶子从枝头坠落,在空中打了旋儿,被风吹的越过墙头,轻飘飘的落在地下。
金风园外头不远处的一所别院中,谢莲和谢薇两姐妹手足无措的送走了一位从园子里来的太监。
一关上屋门,谢莲身子一歪,椅子都让她撞的移了位,椅子脚在地砖上划出了刺耳的声响。
谢薇有些木然的过来,扶了她一把,让她端正踏实的坐下了。
谢莲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两眼发直,脸色惨白:“娘一定是死了……她一准是回不来了。”
谢薇也让她吓了一跳,有些结巴的说:“姐你别胡说,刚才那位公公不是说了吗?长春园的人说娘昨晚就离开了,可能是对这里的路不熟才一时没回来,皇上圣驾驻跸在此,也没有小贼强人敢在这里胡为的。再等一等他们就能把娘找到送回来了。”
“你还真信他说的话?”谢莲慢慢松开了攥着她的手,谢薇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谢薇手劲儿不小,她手上一圈都红起来了。
“堂姐可是贵人娘娘,那些人总得看她的面子啊,总不会骗我们的。”
“贵人值几个钱?你没看见那天她在公主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吗?”谢莲怕让外头的人听见,声音特别小:“从早起我就看见了,院子外头有人在转悠,他们这是要看住我们。”
谢薇还是想努力找理由安慰姐姐,顺便也安慰自己。
“那应该是想保护咱们吧?”
谢莲摇头说:“你不懂,前几天……”她看了谢薇一眼,把后面的话又咽回去了:“现在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
她们俩本来是跟着谢刘氏上京的,在京城住了几个月还熟悉一些,可是一到园子这儿来,一个人也不认识,出门连路怎样走也不知道。人生地不熟,现在门外还有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在看着她们,竟是连门都不敢迈出一步了。
幸好这别院里还有几个粗使的人服侍,不至于衣食无着。
谢莲毕竟比谢薇大好几岁,她甚至比已经做了宫妃生了儿子的谢宁还大,只是婚事不顺,一直蹉跎至今。
她想起谢刘氏出门前跟她说的话,越想越是不安。
谢刘氏说:“我那会儿经过穿堂,就看见公主和那个野男人在一块儿,然后就一起进了屋了。”因为女儿还没出阁,谢刘氏把看见的那些亲嘴一类的细节都省了没说。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洋洋得意,一副事情已经十拿九稳的模样:“堂堂公主养野汉子,这事儿传出去她可丢人丢到家了。你只管放心吧,这一回娘一定给你找一门显赫的亲事,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这事儿指望不上宫里那一个,还得咱们自己想辙才行。”
当时谢莲心里就有点不踏实。
万一公主听了这话不想着息事宁人掩下去,而是怒向胆边生,反而起了恶意怎么办?
那天在水榭谢莲见了明寿公主的霸道,怎么想也不觉得她是个会向人低头的人。
可谢刘氏一向强势,母女之间,只有母亲说她的,没有她反过来作主的时候。
所以谢刘氏还是去了。
一直到天黑透了谢刘氏也没回来,谢莲她们出了门都不认识路,心里惦记也不敢出门去找,想央告别院伺候的人,人家说按着规矩出不得门。
两姐妹守在一块儿一夜没怎么合眼,就想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可天亮了情形也没怎么好,刚才来了个中年太监,笑呵呵的倒是很客气,说已经替她们去问这事儿了,还说不用担心,一准能把人找着。
谢莲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来和他的话截然不同的意思。
也许,也许娘再也回不来了。
她顾不上难过。眼下毕竟还没确定这事。她更担心的是,她和谢薇会不会也遇着什么事?
会不会有人来杀掉她们?
京城有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荣华富贵,可是谢莲现在一点儿都没想着富贵,她只是害怕,特别害怕。
谢薇也不安,可她年纪毕竟要小,又不知道这里头的事,谢莲有事也没法跟她商量。
昨天谢刘氏走时谢薇还想跟着去。谢莲隐约知道一点儿妹妹的心事,硬把她拦住了。
谢薇从见了一次张驸马,从那之后这连着好几天都有点不对劲。
张驸马是很好,谢莲见到他的时候心跳的也快。可她知道张驸马不是她们能高攀的。谢薇一说起张驸马来脸颊潮红,气喘的也快,声音都比平时要高。
去长春园又不是以前在老家去亲戚家串门,哪能让她随便的想跟就跟去?
谢莲现在无比庆幸她把谢薇拦下来了,不然的话,谢薇只怕现在跟她俩的娘一样,一去不回下落不明了。
要是她们能去园子里,住到堂妹那儿去说不定就安全了。
可谢莲马上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先别说她们出不去,就是去了,在园子里也不一定就安全。堂妹要是能护住她们,就不会在前几天宴会上任她们母女被人欺负了。
短短一夜间,谢莲象是老了好几岁。没了母亲庇佑,她们就得靠自己了。她还得哄着妹妹,一面安慰她,一面得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