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六儿捂着臀部苦脸道:“哎哟,您这力气大着呢,就别老踹小的了!”
赵青青又给了他一脚,“你家少爷呢,赶紧回答我!”
程六儿说:“我家少爷在西山侍驾狩猎呢,哪脱得开身啊,一得了信也只能干着急,就赶紧把小的送过来了……那个,那个,不是说顾小姐在这里头吗,怎么还有您?”
程六儿不是别个,正是跟着武靖侯府世子李望川的贴身小厮。他跟顾心有过来往,上次廖神医去给顾老头看病就是他送去的,所以这次也是他来跑腿。
当今圣上秋猎,身边带着的都是王公贵族,李望川作为太后亲侄子、皇帝的亲表兄弟,必然是陪着的,还得有几天才能回京呢,哪里有时间来给顾心帮忙。
但程六儿过来也尽够了。武靖侯府的人,来一个小县城能摆不平事情吗?
程六儿只是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赵青青一份牢饭。
“你管我呢!我愿意在这里住着不行啊?”赵青青没好气地说,“你家少爷既然不来,你打算怎么把我们弄出去啊?”
程六儿给顾心行了个礼,先关心一番,“顾小姐,您在这里可受了什么委屈?”
“我还好,劳烦你大老远跑一趟。”顾心客气地说。
“哟,您可别说这话,给您办事都是小的分内应该的。看您没受大苦还行,要是真有人敢让您吃亏,回头我扒了他的皮!”
程六儿这才跟赵青青和顾心交待,说他来牢房之前已经去了一趟李家老宅,跟家主李东主通过气了。
也把周县令不识抬举的情况说了出来。
“……不过顾小姐您甭担心,姓周的不给面子,咱们也有办法把你弄出去。只不过是咱们行事磊落,明面上不喜欢落人话柄,要不然现在小的就能把您带出去。”
顾心微笑着道谢:“让你们费心了。不过这件事,其实给你家少爷送信,也不是让他捞我出去,这个你知道的。所以周县令不肯通融,也就别让你们这边的家主再跟他为此事搭话了,免得生他的气,不值当。”
且说为什么以李家的身份,皇亲国戚,想从县衙大牢带人出去都不可以?
俗话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具体实情如何且不论,起码明面上,越是地位高的人,做事越讲究规程,一般不会仗势欺人地蛮干,都很讲道理,很讲国法。
大人物爱惜羽毛,行动坐卧不肯授人以柄,另外人家修养也高,怎么会跟小人物一拳一脚地你来我往?那是很掉价的。
所以周县令装模作样打官腔,故意卡着顾心不给放人,李家也绝不会跟他理论顾心有没有罪。
事情还有很多解决的办法。
这个道理,顾心是懂的。
她上辈子混迹商场,政界的人也接触过不少,早就知道越是底层的小官小吏,越喜欢耀武扬威,横行乡里,拿着鸡毛当令箭,嚣张的嘴脸不可一世,连带着家属都是一副娘娘太后的高贵脾气。反而是那些高官以上,乃至国级的人,倒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得紧,能跟群众打成一片,有时候不经介绍,你都不能从人堆里把他挑出来。
所以李家被“讲道理”的周县令驳回面子,顾心才不会催着李家赶紧想办法呢。
她跟程六儿说:“周县令不肯放我,其实,也好。我住牢房的时间越长,他越得给我安上比较大的罪过,才能说得过去。我清清白白的,他给我的罪越大,他自己破绽越多,这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等着他砸瘫痪了呢。”
顾心本来就对周家人观感很差。前有周少爷几次嘲讽她,后有周太太无故抓她,现在连名声甚好的周大老爷都针对她了,周家彻头彻尾都是她的对头。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盼着周家倒大霉。
程六儿点头:“顾小姐您这点说的倒是没错。姓周的要是不给出个合适的交待,别说这边的李家家主肯定饶不了他,我家少爷也得狠狠收拾他!您先歇着,我出去安排一些事情,尽快将您送出这鬼地方。”
赵青青又给了他一脚:“那还不快去!你要是办不好这事,趁早就别乱跑了,等我爷爷派人来,我跟心姐全能出去。”
程六儿对赵青青和顾心的关系还不大清楚,不过见她在这里,对顾心的安危就更放心些,关切几句,便告辞离开。
米嫂留了下来。
顾心之前给她送信,是让她帮忙找一些周家的把柄。
话没说得太深,但相信米嫂是能明白的。
米嫂看一眼赵青青。
顾心道:“没关系,她是我结拜的妹子,自己人,有话你直说就是。”
米嫂这才道:“……周太太倒是有些打骂家奴、欺负贫弱的劣迹,但她表面功夫做得足,在人前会装相,把这些劣迹翻出来的话,可能说服力不大,找证据也困难,再说,这种小劣迹就算坐实了,对她也没大影响。我倒是知道几件她私下收人财物的事,要想挖出人证物证,也有办法——不过,她都是瞒着周县令做,就算搞了她,周县令顶多是个治家不严的罪。”
顾心点了点头。
看来米嫂知道她的心意了。
原来是想报复周太太,现在,最好能捎带上周县令。
米嫂将声音放低些:“薛二老爷那边,知道一些周县令为官不力的事。周县令此人廉洁有余,贪污受贿的事没有,但为人急躁严苛,急功近利,错事也办过些的,手上还有冤死的人命几条。真把那些事翻出来,他所谓的清正爱民的官声,那就保不住了,官帽还戴不戴得,也得看运气。”
顾心反问:“不过呢?”
“不过……”米嫂也不藏着掖着,如实道,“真要这么对付周县令,薛二老爷跟他可就成了生死仇敌。周县令进士出身,同窗同乡遍布朝野,薛二老爷只是举人的功名,根基不深,恐怕有些力不从心,怕是最后扳不倒周县令,他自己先倒了。更要紧的,恐怕是要连累你,那就不美。”
顾心点头。
其中利害,她懂的。
薛二老爷好好的二把手当着,又不想谋那一把手的位置,闷头发财就是了,大家都是同僚,干嘛要拼个你死我活?出来做官,为的是荣华富贵,又不是为了比谁整人技术好。
没逼到一定份上,薛二老爷就算知道周县令再多黑料,也不可能拿他开刀啊,图什么呢?
顾心有什么资本让薛二老爷为她卖命?她能许给薛二老爷更锦绣的前程吗?
她不能。
就算能,她也不想这么做。
左右她只是被抓而已,把周县令往死里整也不合适。
报复也是要有分寸的呀,不能人家打你一拳,你就杀人全家,那跟疯子有啥区别。
“这件事,就别请薛二老爷出面了吧,杀鸡焉用牛刀。”顾心对米嫂笑道,“那周太太是为了生意坑我,我也在生意上坑她就是,买一送一呢,再送她一个阻碍皇商的罪吧。姐你上次不是说,交了荷包李少爷挺满意,似乎还要给一份宫女春装的订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