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最近的眼皮跳的很厉害。
其他人或许不当回事,可他已经意识到,随着每日雪量的增加,街道上每晚留下的饿殍和冻尸越来越多。为了充分利用这些尸体,防线的高度又平均提高了半码左右。
这似乎是议会那边的警卫署的意思,可他们真的有考虑过自己属下和冒险者、佣兵的心理健康吗?他端着木碗在火堆前,静静思考着这个问题,粗糙搭建起来的火架上金属的汤盆正在冒着腾腾热气,里面则是黑乎乎零星能看到麦片的糊状物。
那便是雷鸟佣兵团的早餐了。
“该死,我的脚没知觉了。”
抱着自己几乎已经冻得发紫,几乎可以断定必然要截肢的脚趾的,是团内的首席卫士,巴鲁克,在前几天的战斗中血尸挠破了他的靴子,虽然没能伤到他,可刺骨的寒风还是透过这个被拙劣缝补起来的口子呼呼的灌了进去。果不其然,到了今天,他终于要付出丢失几根脚趾的代价了。
大胡子硫克让出了个位置,好让巴鲁克能够坐的更加靠近火堆,那根本来还泛白发紫的脚趾,在火烤一番后,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恢复血色,色泽稍稍变暗了许多,眼看是救不活了。巴鲁克被老戟手大石扶开了,他们希望能找到教会的人,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雷鸟的卫士,只剩下两人了。这个阵亡率最高的岗位,是极难补充的,尤其是那样经验丰富,技巧过人的卫士,少一个没一个。此刻,硫克脸色并不比巴鲁克的脚趾好看到哪里去。
“议会那边的事情你考虑过了吗?”保罗突然搭话问道。
在获得了等同于副队长的地位后,保罗愈发和硫克紧密起来,像这样的晨间谈话,每天都会进行,为的是让团内的兄弟尽可能有事可做,并尽量活下去。
血尸的危机过去之后,便是更为艰难的生存危机。他们需要食物,需要衣物,还需要住所。安全区的房屋都是有限的,也都被商人、贵族们垄断,连雷鸟这样曾经算是主持过安全区的大团队都不能自保,其它小民众可想而知。
“我知道,但你也清楚,如果没得选择,我们必须去当走狗,我饿死,你饿死,都不重要,可那些牺牲的兄弟的家人,我们不能让他们挨饿。”硫克沉默很久之后,对着保罗说道。
所有雷鸟的弟兄,都停下了喝稀粥的动作,看着他。
粮仓被搬空了,这是昨天的事情。根据保罗的计算,至少应该还能坚持半月的粮仓,之所以没的这么快,大抵是因为贵族老爷肆无忌惮毫无节制的索取,加速了粮仓的挥空。可当时他们交出自治权也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如果没有议会的介入,那些经验丰富的卫兵、巡卫的加入,因为抢夺粮食,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奇货可居的形象不知会多严峻。
是的,议会干的唯一一件好事,那就是禁止了安全区私民市场的粮食交易,这虽然很难得到响应,私下贩卖粮食属于屡禁不绝的现象,可那些胆敢卖出天价的奸商,势必被人举报,迎来他们的,就是建造防线这样十死无生的苦役惩罚。
在粮仓搬空之后,在付出几十位卫兵、十几位冒险者生命的代价后,打通了一条通往砂石陈粮粮仓的安全通路,这也是雷鸟野马这种多数团队协力合作的结果。那天他们前去侦察砂石市场的时候,野马冒险者小队有位眼里出色的弓手,似乎找到了这条可行之道。上报议会之后,他们不仅被免除了私自越过防线的罪名,当周还获得了双倍的粮食奖励。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我们是依靠委托吃饭的,你这样的罪了所有剩下的居民,以后怎么过活?”保罗问道。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得度过现在,你也看到巴鲁克的状况了,难道你想每个兄弟都挺过这个冬天吗?”
新的道路意味着新的生机,前提是有秩序的发放。不过那些民众可只要有吃的,人们就会不顾一切向那边涌去,就如前几天卫兵队在还未搬空的老粮仓那边,与一众平民引发的矛盾冲突,据说一位懂得魔法的小队长,都受了重伤。
议会手头的警卫署兵力已经降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们不得不和冒险者、佣兵合作,其中他们特别联系上了硫克,要求他们作为“特别巡卫”临时编入他们的指挥,作为补偿,他们可以在获得普通民众双倍粮食的基础上,每个月还有一枚金币的报酬。
现在除了在黑市里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金币已成了无用之物。粮食才是维生之本,这些没怎么能吃饱的大汉,自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可他们在目睹了其它同行被编入“特别巡卫”之后所被派去做的那些事,就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