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白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半月前既然做出了“面壁思过”的决定,就已经存了日后加倍的让那些所谓的“老人”追悔莫及的心思。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他脑海中勾勒出的一系列报复,在公子隽看来,却及不上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也印证了一个事实,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难登大雅之堂。
至少在此刻,展白所谓的阴谋手段,远不如一个“世子”的头衔更加的好用。
既然,公子隽已经帮自己解决了难题,那么投桃报李便是应有之意了,展白不喜欢亏欠。
“所谓私谊,重在私,谊要重。我建议公子可以张罗一支庞大的商队,以走私的名义,偷渡进入秦国。不过,进入商队之后,却不必急着买卖,大可效行那千斤买马骨的典故,打着做生意的旗帜,交好秦国勋贵门阀,以此吸引王室的注意,直到结交到至少世子身份的大人物。”展白开始面授机宜,“前期,我们不要任何承诺,只是友谊,甚至不许暴露公子的身份。以打通商道为名义,只求得到贵人的庇护,甚至不惜将全部货物一手相赠,至于其他的话,谈都不要谈。”
公子隽仔细聆听,生怕错漏分毫。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彻底的将这条隐蔽的走私渠道稳固下来。当然,从第二次之后,一切买卖就必须遵循生意场的规矩了。”
“敢问先生,为何不能第一次就告诉对方我的身份,还有,先生之前说谊要重,既然赠予了第一次,为何不赠予第二次乃至第三次,如此一来,不是能更快的与对方套牢关系么?”待展白停下喝酒的空当,公子隽急忙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问了出来。
“呵呵,公子不妨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结交于你,你会是何心态?”展白不答反问道。
公子隽立时就明白了。
这世上最复杂的无疑就是人心了,任何结交的行为,一旦别有用心,总是会让人心生不快,有被利用的感觉。
而公子隽的身份,无疑就是那支商队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轻易示人,友谊就变成了赤裸裸的互相利用,需知秦国能够数百年力扛齐国,除了强大的武备之外,高层之中也绝对没有傻子。
至于为何只赠送一次货物,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给一次,尚且可以说是为了求取秦国在生意场上的庇护,可接二连三的给,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别有用心了。
“那么敢问先生,要到何时,才能公布我的身份呢?”
“公子先要弄清楚一件事,因为受到齐国以及墨家的联手封锁,秦国的物资极度的匮乏。所以咱们这种走私的生意,不论是无偿的赠予还是正常的买来卖往,对秦国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既然是好事,秦国就没有阻止的道理,时间稍长,便会形成某种依赖。若是再加上秦国朝堂上某些直接受益者的推波助澜,无形中甚至会出台一些保护策略。”展白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那么问题就来了,一次两次还好,秦国人只会以为这支商队是趋于追逐的目的而来,而十次八次呢?秦国以及墨家的封锁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能够这么多次的突破重重封锁,打通甚至稳固这条封锁线,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商队背后的势力绝对不同凡响。前面也说了,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只可惜,到那时他们再怀疑却已经晚了。”
“好一个木已成舟,到那时,在公布我的身份之时,他们哪怕再排斥也无济于事,甚至不用我给个说法,秦国之中就会有人帮我出声。我要做的就只是稍微的传播善意,便能一战而定,获得整个秦国的认可,先生手段果然高明,哈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公子隽哪里还能不懂,对展白也是越发的佩服了。
不得不说,在玩弄人心上,展白确实有着骄傲的资本。
“公子谬赞了,我也就只能出出主意,真正的运作起来,问题依然不少,而这些可都需要你来做了。”展白谦虚了一声,却是默默的端起了桌边早已经放凉的茶杯。
这已经是委婉送客的意思了。
公子隽如何看不出,不经意的瞥了瞥天色,心中也是颇为惊讶,不知不觉中夜幕竟然已经降临。
叨扰了展白近一天的时间,确实也该离开了。
想到这,公子隽便徐徐起身,向展白施了一礼后,便告辞离去。
目送公子隽消失在磅礴的大雪之中,展白却没有一丝的疲惫,精神反而越发的亢奋了。
“琴音,去书房,将挂在墙壁上的宝剑拿来。如此好的景致,若是不能在雪夜中舞上一阵,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瞧出展白心情大好,琴音也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急忙忙的向着书房小跑而去。
……
大雪在下了一天一夜之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到了第二天,雪势虽小了很多,但还是不断洗礼着银装素裹的大地。
这一天,一纸宴帖再次将藩王府内的所有属臣召集在了事政堂。
不同于上一次宴会中的剑拔弩张,此时,筵席尚未开始,欢声笑语便充斥于整个殿堂之上。
藩王府的一干老臣子们早早的就全部聚集,三三两两的谈笑风生,若是仔细听的话,便会发现,所谈内容几乎全部都是有关于某位谋士的。
“嘿嘿,半月之期刚过,在老夫看来,此次宴会正是那姓展的告别宴。”其中一位中年之姿的老臣子不无得意的笑道。
“潘公说言极是,那姓展的实在是不知所谓。嘴上的毛都没有长齐,竟然敢斥责楚公,如此跋扈,于公子而言,实在不是好事。尽快的送走,是再好不过了。”当即就有人附和。
“不错,这半月的时间里,公子屡次拜访那姓展的,却是屡吃闭门羹,别说是公子了,就算是任何人,心中也必定大为的不快。哪怕公子一开始还有挽留之意,多次的大失颜面,也必定恼羞成怒了。”
“还有就是昨天,听说公子终于得门而入,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开,而且脸色颇为阴沉,怕是跟那姓展的彻底摊牌了,哈哈。”
“今日且先送走那姓展的,接下来就是剩下的那几名年轻人了。”得意忘形下,有人准备将事态扩大化,矛头直指与展白同期而来的文不器等人。
虽然,文不器等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不敬之事,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那几个人中,更有两个窃取了一文一武两大官职,不知惹来了多少老人暗地里的羡慕嫉妒。
若是能够将他们一齐赶走,那么对于一些地位低微的“老人”而言,不就迎来的提拔的机会了么?
此时,对于所有的老臣子们而言,无疑是提前的庆祝了,庆祝胜利来的如此之快,战果如此之丰盛,乃至于连默默到来的文不器等人都没有看到,自然,也不会看到他们那臭大街的阴沉脸色了。
“真是一群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尸位素餐之辈,有本事,去跟郢城内的文武去斗啊。该死,该杀。”文不器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道,同时在心里,也是恨透了展白。
半月之前,若非是他的嚣张跋扈,又怎么会连累到自己等人。
当然,文不器至少还不会傻到将这话也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