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色虽常沉冷,倒却对姑娘有着极高的宽容度,哪怕姑娘这般娇气,却也是任劳任怨的。
等酒足饭饱,崽子也一放碗筷,心安理得的继续做着甩手掌柜。
全然等着男人将桌上碗筷收拾干净又擦净桌面。
而她自己则是揉揉肚子,挪挪脚便往后攒了攒,散漫的往窗户上一靠,便懒懒的打起盹来。
倒是把咸鱼懒散的米虫生活发挥到极致的……
而月羲也似是习惯了这般生活似的,顺便还在洗净碗筷后折回来顺手给姑娘盖了条毛皮毯。
然,两人入住寒城过活其实不过姑娘重记事的半月而已,可他却已经把姑娘宠的越发懒散了起来。
那日过后确实也如男人所想的,姑娘一醒来便望了前尘往事,整个人性子却也跟着大变。
虽还是偶尔会卷挟出以往的几分活泼狡黠,却也娴静了大半。
唯一不变的,恐只有那唠叨的毛病改不了的,还是如麻雀般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满心欢喜,这样的阿崽哪怕是变了,也独属他一人。
之所以会搬到他先前最不喜的寒城中住,不过是怕那地被那人做了手脚。
虽依旧不喜城中人烟,但也勉强有所慰藉的,便是这城中医馆,也还算有用。
他虽懂些许药理医方,却非专人,岂知阿崽身体竟是亏损太过,他亦无力可挽。
在寒山时尚还安好,可到了寒城之后,姑娘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
面上那浅薄的鲜活润泽之气大半都是靠寒山上这些年来他所集攒的珍材。
或雨虽是小盹一觉,却也未能安然一时,不过才寥寥几刻钟时间,姑娘却是突的便惊汗急喘着呛咳惊醒。
本还有些许红润的面颊一瞬间便急转直下,那鲜活润泽之气便像是随着她惊坠不歇的汗,随风蒸发,慢慢便白了面色。
而屋外正专然熬药的月羲亦是闻言倏地便落了手中蒲扇,面色遽变,惊惶的快步闯入姑娘屋中。
彼时姑娘已是微止住了咳,却是背对着他蜷缩在小榻之上。
在他快步上前,俯身正要将人从毛皮毯中捞出来时,姑娘便蓦地伸出了手,微凉的手心抵住他探过来的手。
静默了半晌却是闷在毛皮毯中轻声浅笑,似是打趣:
“月羲…又瞎着急了~阿崽不过是喝水呛咳了两口……”
姑娘话音落了,惊惶不安的男人才敛回了些镇定的,复转眸看了看一旁的矮桌。
矮桌上也确实是泼洒了好一摊水泽,地上亦是也跟着泼洒了不少。
胸膛里悬着的那颗心似是安定了些,才顿了顿手,慢慢直起身,迅速的收拾了桌上的水渍。
跟着才转过身再瞧像姑娘,却是深眸:
“阿崽有事定要叫我!”
埋在毛皮毯中的人似是烦了他,只哼哼两声,蹬了蹬毯子,没好气:
“知道啦!”
说完,月羲才算是放了心的转身又出了屋,继续去煎汤药。
而骗走了男人的姑娘却是等屋中声音完全静下来才霍地掀开毛皮毯。
一张略泛白的小脸似是因先前捂的太紧而微染了两分薄红。
只等人缓慢的从小榻中爬出身了,才能瞧清的,其袖口里洇透的一小片殷红。
而衣袖主人却像是习惯这般颜色,见怪不怪的便撑着身挪到了衣柜前,捂着口隐忍着蹙眉似是又轻咳两声。
才一伸手从柜中挑了剑艳而热烈的红衣,迅速的将自己身上的那套换了下来。
等那件衣裙团成一团搁置在姑娘眼前了,姑娘才似是为难的拢了拢眉。
拧着眉抱着那团衣物静静坐了阵却是突的一抹灵光忽至…
继而又迅速的转身往一旁开辟出来的小书房去,端了一木托东西出来。
而等日头渐斜,夕阳的余烬均落铺陈在院中,映衬着院中偏隅里袅袅升腾着那一抹青烟。
闲静而悠煦……
月羲端着药碗再踏足入屋,一抬头望见的便是姑娘难得认真的端坐在小榻上。
一张姣好娴静的小脸上满是专然,倒是全身心投入了手里捣鼓着的东西。
也是等他转身将药碗轻置在远处的桌上了,才闻声惊觉。
微诧了下面色,继而却又是不忘欣然,欢欣的一展颜朝他呼着声招手:
“月羲快来瞧瞧…”
月羲瞧着姑娘的笑顿了顿,紧跟着又顺声顺势走到了她跟前。
还差一两步就被姑娘一抬手拽住了衣角,满是做了事要求长辈夸奖的小孩子,兴着声:
“月羲瞧瞧阿崽画的这画如何……?”
姑娘说着,一边顺手指向了桌上那平铺着的胭水色衣裙上。
袖口渐深浅红处被姑娘画染上了朵绚丽冶目的艳色‘寒山月’,形真意像的几是晃了晃月羲双眼。
差些就要惊觉姑娘许是发现了他的秘密……
只是等转眸瞧了姑娘面上只顾欣然嘚瑟讨赏的神情,一时间又蓦地醒了神,镇定下来:
“阿崽是不会知道的……”
这般想着,面色也微微舒了舒,又再瞧了姑娘笔下的那朵花一眼,倒是不吝啬夸声:
“嗯……”
姑娘闻言却是惊怔的转头看他,拧眉惊声:
“诶……”
“月羲也太敷衍阿崽了,就不能多说句话吗?”
说着,姑娘便似是生气的啪声甩了笔,一撇头不看他了。
月羲却是怔了怔,倒是没料到姑娘竟是还生了气。
转眸又瞧了眼桌上那衣袖上的艳色娇花,月羲蜷拳不禁清咳了声,似是突的想明白姑娘许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倒也耐着性子解释了句:
“月羲之意便是夸赞阿崽之意~~”
男人说完这话,又似是有几分不持,慌忙的转身去试了试药汤温度。
而他身后那故作置气的人儿却是闻言便欣着脸转过了身来,却是一脸矜骄:
“真的?”
月羲淡着脸,倒也没哄骗姑娘,眉眼间真浸染上两分认真之色,浅浅颔首。
果然,面前的人儿下一瞬便高兴的从小榻上站起身,笑的开怀。
月羲定定的望着了一会儿,倒也记起来了正事儿,一转身便护着药碗端至身前。
又出声:
“该吃药了……”
果然,一听这话,刚还欣然着的姑娘便骤地苦了脸,拧巴着一双柳眉,努着嘴嫌弃:
“又要吃药啊……阿崽都觉得腹中都是药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