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内, 黛玉正在和永泰帝你来我往,互相套路,风起云涌的过招,而荣国府中, 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安喜乐地, 温柔富贵乡。
——宝玉摔玉的风波已过, 因着先前贾母已经允诺了给宝玉放一天的假,让她可以不学规矩好好玩儿上一天,是以现在的宝玉便也没有再在教养嬷嬷那如狼似虎的目光之下学怎么走路好看, 怎么行礼优雅,道万福的时候膝盖弯几寸这些见鬼的规矩, 而是已经换了一身没那么素净的衣裳, 扭股糖一样赖在贾母怀里, 听着凤姐儿妙语连珠的给贾母讲笑话……
锦衣华服, 美人如花, 少女娇憨的面庞上再绽放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 不知生活艰难的笑容, 一时之间便真就是美得惊心动魄。
看得贾母这么一个见惯美人的老腊肉都一时失神。
然后这样的笑容直接就终止于贾瑗与贾琏说说笑笑着进了房间——
进来之后, 贾琏先没看贾母, 第一眼倒是先看到了自己那笑得无比美艳的媳『妇』儿, 而贾瑗同样没有注意到贾母,而是看向了现在没个正形就在贾母怀里乐呵的宝玉。
不过贾瑗贾琏这兄弟俩的注视对象那反应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熙凤那必须是不怵贾琏啊, 瞅着贾琏回来了, 还无比大方地对着贾琏『露』出了一个端庄大气的笑容, 然后丢一个夫妻之间才理解的骄傲又在等着夸赞的眼神:“我把老太太哄回来啦!棒不棒!”
贾琏知道自家老婆这是在嘚瑟下午她那个一时之间心直口快就险些让宝玉这个小祖宗把玉给摔了的事情,既然心领神会,便也给了一个“好好好我的凤儿最优秀了”的宠溺眼神。
——需得说,琏凤二人成婚多年,凤姐模样极好,『性』格也外向,管家理事样样妥帖,更是个极有情趣的女子,琏二那都不能叫做满意了,前几年甚至恨不得整个人都死在凤姐身上去,就这么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凤姐又在七月初七的乞巧节生了个儿子出来,夫妻俩那感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两人这么一个眉来眼去,便已经充满了粉红『色』的心形泡泡。
贾·母胎单身直到如今·瑗完全没眼看。
贾瑗只是眼神格外冰凉地看着宝玉,然后,本来扭股糖一样赖在贾母坐榻上的宝玉,身体都是一时的僵硬,看着贾瑗那都能杀人了的,和贾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神,还是乖乖从贾母怀里爬起来,站到地上,一个万福礼行下去,怯怯道:“大哥哥。”
贾瑗没理她,只先拉了一把正在没个正行和王熙凤眉来眼去的贾琏,很快便与贾琏一块儿给贾母行礼,完事了这才抬眼看了都快蹲不住了的宝玉,让他起来,声音里满满当当都是他作为长兄的威严:“这个时辰你为何在这儿?不应该在跟着嬷嬷学规矩么?”
“今天……”宝玉站在地上,手指在不自觉地扭着自己腰间的丝绦,道,“林家弟弟来了……是老太太说放我一日假的。”然后求救一样地看向贾母,眼眶都红了,声音也委屈的不行,“老祖宗~~~”
贾母看着自己最爱的孙女撒个娇撒得如此熟练还令人心疼的娇气样子,阅人无数见过无数小妖精如她,清楚这么个样子最能够勾人心疼,也不打算纠正宝玉这个天生招人疼的属『性』,只是拍了拍宝玉的手,对贾瑗笑道:“瑗儿也不要太『逼』宝姐儿了,林家哥儿也是自家亲戚,都来了我们家了,宝姐儿不见见他反而是我们不知礼数。再有这些天宝姐儿也拘束得狠了,放松这一日而已,耽搁不了功课的。”
贾母都那么给面子的给贾瑗解释了,贾瑗也只能躬身称是。
“诶,琏儿。”贾母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偏头看向贾琏,“玉哥儿人呢?”
贾琏立刻把注意力从王熙凤那儿抽回,无比顺口地复制了刚才和贾瑗达成一致的“黛玉遇上了同一年考上的举人们,实在是推拖不过,需要去应酬一番”的说辞。
贾母一听这话便又有些担心:“有谁跟着他吗?怎么去的?安全么?”
贾琏看了贾瑗一眼,言下之意你也编两句这样可信度更高,贾瑗会意,便睁着眼睛说瞎话地给黛玉擦着屁股:“老祖宗莫担心,因为遇上的巧,孙儿便把自己的那辆车借给玉哥儿使了,车夫是玉哥儿的人,不会出事的。他本来要与您说一声再去赴宴应酬,是孙儿说一来一回又耽搁时间,孙儿代他给您说也是一样的,他这才去了。”
“那就好……”因着贾瑗平时信誉倒还不错,编的这个瞎话贾母是信了,只道,“也罢,如今时辰还早,瑗哥儿你先见过你娘再过来用饭吧。”
贾瑗应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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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内
因着宝玉一见了黛玉,便又是我见过这个弟弟,又是问弟弟有没有玉,一听说没有还连自己的命根子都摔了,着实把王夫人气得不轻。
在她眼里宝玉自然是千好万好,将来必然有大造化的,便是气也不会觉得这事儿宝玉有错,而事情总得找个背锅的这才能继续气下去,她便多多少少有些介意黛玉。
可黛玉又有什么错呢?
——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来了就是错,你要不来,宝玉好好的怎么会摔玉?
而这时候,黛玉那能让贾赦热泪盈眶到“你长得好像你母亲”的一张脸,于王夫人而言,这特么又是一重恶心。
因为贾敏在家时是个名动京城的才女,才女自然是和才女更有共同语言些,贾敏也是更亲近贾赦那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原配夫人,并不喜欢出身武将世家,嫁过来时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的她。
新仇旧恨,层层叠加,黛玉已然是在自己不知道的角度拉了数量极其可观的仇恨,而到了贾瑗给王夫人请安,母子俩坐着说话时,贾瑗问及她今日见到黛玉,觉得如何,王夫人那可算是找到能说话的对象了。
赶紧是让下人们都走开,自己个噼噼啪啪竹筒倒豆子一样地把黛玉批判一番,从带了那么多仆人过来吐槽到居然是把五万两直接交给了不管事的贾母而不是给作为当家太太的她,间或还夹杂着当年和贾敏的旧怨,说的那叫一个忘情,听得贾瑗……
“太太不喜欢玉哥儿?”
才觉得自己说了个痛快的王夫人:“……那么明显吗?”
贾瑗实诚地点头。
“唉,明显就明显吧。”王夫人捏着手上的念珠,满面忧伤道,“也就是对着瑗儿你,母亲才说那么多,那玉哥儿一来就让你妹妹摔了玉,哪里是个好的。幸而是没出什么事,这要是摔坏了那命根子……”
贾瑗自己慢慢抿了口茶,并不太耐烦和后宅夫人绕着弯儿说话,便直击心灵地道:“宝玉对着喜欢亲近之人方会显『露』这一份痴劲儿,对着外人倒是礼数周全少有错处……太太不喜欢的其实不是玉哥儿,而更多是不喜欢宝玉和玉哥儿竟是天生的亲近,一见了玉哥儿便什么都浑忘了吧。”
王夫人:……卧槽真相了。
但……王夫人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无比正当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宝玉是要有大前程的人,要是和林家哥儿不清不楚,流言传出去……”
“太太。”贾瑗又认真道,“这流言传不传得出去,不在两个玉儿做了什么,而在当家太太管不管得住下人的嘴。”
王夫人一噎,『色』厉内荏道:“贾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