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秋是个厚脸皮,趁空笑嘻嘻地问:“熊局,这四百万什么时候能拨下来?”
熊杰冷冷地盯着他:“怎么,你真想要这笔钱?”
“我们所里有困难啊!”廖秋连声哀叹,大倒苦水:“我们所的宿舍是临时建筑,连屋顶都只是一层薄铁皮,冬冷夏热。熊局您找时间过去住两天就知道了,那滋味儿可不是人受的。”
“人员问题我就不说了,局里有困难,我能理解。可装备的问题必须解决啊!电动车不够怎么可能做到机动化?110指挥中心一个电话过来,要求我们五至十分钟内赶到现场。可如果距离太远,我们也没办法。没车就只能跑着去,别说是十分钟,就算半小时也不够。”
“再就是执法记录仪,蓄电量少,持续使用时间最多四个钟头。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很快,何况我们所已经六年没有下发过新的仪器。”
熊杰砸了下嘴:“你跟我叫苦没用。这笔钱连市局都没份,要不是看在小虎的面子上,这一千万直接拨到省厅,根本不可能拿出一半给分局。其中的关系,你自己掂量。”
廖秋嬉皮笑脸地说:“我知道,所以我没想过要那四百万包圆儿啊!熊局,我只要三百万,其它的您看着办。”
“商务厅那边要求专款专用,所以钱直接打到你们所的账户。”熊杰深深吸了口气:“你留下五十万,别的打到分局账户。下边这么多派出所,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吃肉,别人连汤都喝不着。”
“这不行!”廖秋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叫屈:“四百万和五十万区别太大了。熊局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您都说了这是商务厅看在小虎面份上给的钱。要没有小虎,人家一分钱都不会给。”
“看不出来你还挺贪心的。”熊杰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七十万,不能再多了。”
廖秋据理力争:“那我也让一点儿,两百八十万。熊局您得体谅我啊!下面的工作难做,何况小虎还是我们所的人。”
“两百八……亏你说得出这个数。你怎么不说两百五十万?”熊杰鄙夷地看着对面:“你要真认了这个二百五,我……”
廖秋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忙不迭伸手握住熊杰的手腕,笑呵呵地打断对方的话:“熊局由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二百五就二百五,这可是是您金口玉言说的两百五十万,多余的一百五十万,等款子到了我就让财务转到分局,一分钱也不会少。”
熊杰一阵语塞,哭笑不得。
他是个随和的性子,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下面的人与他这个分局长总是嘻嘻哈哈。其实今天这事他就是随便敲打一下廖秋,毕竟商务厅直接把款打到耳原路派出所账上。廖秋不点头,分局就拿不到这笔钱。
何况廖秋说的也是实情,基层派出所装备老化,的确到了批量更换的时候。
“今天就算了,下次我再找你算账!”熊杰指着廖秋,恶狠狠地说。
廖秋得了好处立刻卖乖,他两只眼睛笑得眯起来,细成两条弯曲的缝:“熊局,这赶早不如赶巧,您对我们所给予了这么大的支持力度,我说什么也得好好谢谢您。这样吧,正好小虎也在,我叫上雷跃和王雄杰,咱们中午去外面吃。”
“哼!你这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话刚出口,熊杰马上发现这比喻实在不合适,连忙改口:“中午的饭局已经有安排了,我叫你们赶着时间过来就为了这个。你得当个陪客,雷跃和王雄杰就算了,他们来了只会添乱。”
廖秋和虎平涛双双把目光集中到熊杰身上。
前者充满了好奇。
后者则是疑问。
熊杰也不做解释。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拿起摆在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人事处的号码。
……
古渡分局旁边有一家吃鱼的馆子,招牌菜是糊辣鱼。
在滇省,人们习惯把干辣椒放在锅里热炒,或者直接在火上烘烤,总之到了表面有部分变黑,散发出刺鼻糊味的时候就行。把干辣子起锅,用手搓成碎片,红艳艳的,此前的糊味也在辣味中和下变成一股浓香。
鱼的做法有两种。一是本地做法,用整条的罗非鱼或鲫鱼,刮鳞剖洗,加上香茅草和各种佐料,以及秘制的汤汁下锅,水滚即熟,味道浓郁,鱼肉鲜嫩,糊辣味十足。
另一种做法来自临近的川省,选择刺少的鲑鱼、鲶鱼和桂鱼,出于价格考虑,当然也少不了草鱼和花鲢。把鱼肉切片,用鸡蛋清上浆,在油锅里滑炒后再入汤锅。端上桌的时候,还要撒上切细的嫩芹菜和葱花。
骆红方选择的这家菜馆是本地做法。海海满满一大锅糊辣鱼端上来,看着已经熟了,她左手漏勺右手筷子,动作稳准狠,给熊杰、廖秋和虎平涛每人碗里夹了一条,最后又从锅里夹了一条鱼给自己。
廖秋认识骆红方,却没打过几次交道。
熊杰之前说“人事处骆处长请你们吃饭”的时候,廖秋和虎平涛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还是这么回事。
按照规定,午餐时间不能喝酒。廖秋用手肘碰了一下坐在旁边的虎平涛,端起茶杯,笑着对骆红方道:“骆处长,今天谢谢了,下次我请。”
这顿饭不贵,罗非鱼和鲫鱼都很便宜,也就二、三十块一公斤。这家店标价三十五,加上一个炒莲花白,一个凉拌黄瓜,总价不会超过两百块钱。
骆红方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下左腕上的手表。
见状,虎平涛试探着问:“骆处长,您赶时间?”
“不不不,没事,还早,你们慢慢吃。”骆红方连忙摆手,她一直在看着虎平涛,笑道:“小虎,别叫我处长,那显得生份,还是叫我骆阿姨。”
说罢,她又从锅里捞起一条肥大的鲫鱼,夹到虎平涛的碗里。
熊杰自落座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他似乎对眼前美食产生了浓厚兴趣,用筷子挑着鱼肉送到嘴里,吃得行云流水,桌上很快堆满了鱼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