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宗元注视着虎平涛,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拿出一支塞进嘴里,然后把烟盒冲着虎平涛扔过去,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哈哈”笑道:“阿衡,接着。抽支烟,压压惊。”
他对虎平涛的反应很满意,这才是看到尸体的正常表现。
虎平涛动作僵硬,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王学新弯腰把烟盒捡起,在人群里散了一圈,最后递给虎平涛的时候,很仗义地直接拿出一支,点上火,用力吸了一口,这才把点燃的香烟塞给他,轻声笑道:“死人最怕的就是阳间明火。来,抽一根。”
虎平涛用微颤的手接过烟,他表现得很急切,仿佛需要这根烟把自己从黑暗世界深处拉回来。深深吸了一大口,感受着来自尼古丁的刺激,他往洪宗元的方向走了两步,迟疑着问:“洪哥……您说的货……指的就是她们?”
洪宗元点点头,用力按住椅子扶手站起来,重重挥了下手:“抓紧时间运货吧!有什么问题路上问阿新。阿衡啊,如今你也算是公司的老人了。这些事情以后就交给你来办,只要好好干,洪哥不会亏待你。”
虎平涛满脸都是心有余悸的神情。他连忙对洪宗元弯腰行礼:“谢谢洪哥。”
洪宗元笑着来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虎平涛的肩膀,鼓励道:“你算是好的了。就说阿强吧!表面上看是个狠角色,可他第一次运货的时候,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才发现他尿裤子……哈哈哈哈,那次金爷也在场,阿强的脸丢大了。”
……
黑色的夜幕,掩盖了从“王朝酒店”地下室通道缓缓驶出的黑色轿车。
从这里到海边约定的上船位置很远,要开一个多钟头。当然如果从市区主干道直接开过去,距离要短的多。然而现在的警察设卡设点查酒驾和安全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们盯上。与其傻乎乎的自己钻进去,不如走偏僻的土路,虽然耗时,却很安全。
王学新话很多,一边开车一边说。
“这些女的都是从外面进来的。安南人、费率冰人、缅国人、暹罗人,还有简朴寨和马莱亚人……都是看着咱们这边生活好,想过来淘金。”
虎平涛佯装不懂,疑惑地问:“不是说国外比咱们国内要好得多吗?我朋友有个亲戚,九二年的时候就出去了,在加利福尼亚,说是“资”字号社会遍地都是黄金,在那边随便干个洗盘子的活儿,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千美金。别说是一个人,就算养活全家也绰绰有余。”
王学新笑道:“别听他们瞎扯淡。这事儿我比你清楚。前年我跟着洪哥去了一趟旧金山,在唐人街吃饭,谈生意也在那边儿。当地经营餐馆的老板是个华人,据说祖上是清朝时候卖猪仔过去的,后来在那边定居。以前米国失业率没这么高,在餐馆里洗盘子也是时薪制,加上客人给的小费,一个月下来收入很可观。”
“咱们国家前些年经济情况远不如现在。尤其是你说的九二年,那时候月工资才多少?顶天了也就几百块钱。当时的美元兑换人1民1币汇率已经超过七,一个月在单位上拼死拼活,折算成美元,连个屁都算不上。当时有句话叫做“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说的就是这个。别说是你朋友的亲戚了,就算是国家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比起当时在米国餐馆里洗盘子的工人,那差距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受穷。自古以来,骂穷不骂娼。有钱了,谁都对你点头哈腰。没钱了,就算你再有本事也是个废物。”
“公务员工资不是挺高的嘛!”虎平涛满脸迷糊地问。
王学新乐了:“你说的是现在,我说的是以前。我家楼上以前住着一个当官的,听说是什么处长。日子原本过得不算差,可他两个儿子都不省心,整天就为了他那套房子争来争去。老头想不开,找根绳子挂窗户上吊了脖子……你说要是有钱,多买一套,哪有这些烦心事?”
虎平涛皱起眉头:“你骗我的吧!处长……那是很大的官儿了,怎么会穷到连房子都买不起?”
“都说了那是以前,不是现在。”王学新加重了语气:“咱们不说贪1污1腐1败,正常情况下,官员的工资靠政府。国家要是没钱,官员都是穷鬼。可你看看现在的官,别说是处长了,就连科长、副科,工资待遇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这就是国家发展带来的好处……你还真别说,这有钱了才有能力消费。咱们手上的冰块海1洛1因可不白给,没钱了鬼才会卖给你。”
虎平涛不由得笑起来:“新哥你挺厉害的啊!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能与国家大事联系在一起。”
“大环境很重要啊!”王学新一本正经地说:“就说塞后车厢里那俩女的,不就是为了钱才落得这般下场。”
虎平涛微微眯了下眼睛,他悄悄引导了这么久,终于把话题转到自己需要的方向:“新哥,这俩女的究竟是什么人?”
“安南人。”王学新双手操控方向盘,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语气间夹杂着几分自豪。
虎平涛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安南人怎么跑咱们地盘上来了?”
“安南是个穷地方。”王学新道:“以前他们心甘情愿当毛熊的狗腿子,铁了心的跟咱们对着干。后来打输了,又不甘心认输,就在边境上对峙。阿衡你打过架,这牛高马大的天生就占优势。安南就巴掌大点儿地方,跟咱们能比吗?到头来空耗国力不说,还白白耽误时间。”
“后来安南人跟咱们讲和了,虽说这些年经济有一定起色,可是跟咱们比起来仍然差距很大。看着咱们越来越有钱,还是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安南人眼红,女人也就动了心思,搞起了“安南新娘”之类的鬼把戏。”
王学新忽然压低了声音,鄙夷地笑道:“这两个女人是上个星期走海路过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说是安南新娘,其实是两个骗子。她们前年就从西南偷渡入境,与黑婚介机构互相配合,前前后后骗了好几个男人,都是山里的穷鬼,没钱讨老婆,只能花钱“买媳妇”的那种。”
虎平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事儿我听说过。花几千块钱买个女人当老婆那种。”
王学新继续道:“正常情况,她们人生地不熟的,根本逃不掉。可要是有人配合接应就不一样了。这俩女的把她们自己卖了好几遍,想着攒够五万块就离开中国,返回安南。咱们这边不是缺人嘛,正好她们也想做最后一次生意,没想到被负责接人的老黄看穿,转手卖给了金爷。”
“接人?”虎平涛好奇地问:“怎么公司还兼做这种生意?”
王学新明白他文化的意思,解释道:“你不认识老黄,那家伙是个婚姻骗子,专门设套给人钻的那种。婚姻广告上的男女,不是腰缠万贯的丧妻总裁,就是情感孤独需要安慰的亿万富婆。呵呵……要真有这种好事,别说是公开征婚了,早就被他们自己悄悄拿下,哪儿还轮得到外人?”
“很多国内的人,对国外有一种迷之向往,或者应该说是迷之崇拜。这两个安南女人被老黄看中,原本是用来当做招牌,与征婚的男人面谈。对没有文化的土包子来说,这一口安南话就是妥妥的富婆招牌。他们不懂外语,只知道对方是外国人。随便设个局,请吃饭外带逛街,一次下来就是好几千……别说是老黄,就连这俩女的也从中赚了不少。”
“这种生意做不长久,受骗上当的人肯定要报警。老黄带着她们东躲西藏。说起来也是好笑,这俩女的跟老黄之间就是你骗我,我骗你,骗到最后还是女人吃亏,做梦也没想到老黄会把她们卖给金爷,转到了咱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