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以及抬头的称呼,霎那之间萧定便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
这是三妹的字迹。
与一般女子笔迹多娟秀细腻不同,萧旖自来的笔迹便是奔放豪迈,自成一家。
在萧家,别说是自小从武的萧定了,别是萧诚,一笔字,也远远不如萧旖。
只是很少有人能得到萧旖的亲笔,所以知晓的人便极少。
数万西军已经抵达了风凌渡。
其中光是骑兵便多达两万余人。
此时此刻,军队正在四处征集渡河的船只,打造大型木筏,积极地准备着渡河作战。
风凌渡,历来就是四战之地,辽国人自然会在这里驻扎重兵。
萧定盘算了无数次作战方案,把敌人可能有的作战计划都想了一个遍并且准备了相应的对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萧旖会出现在这里。
“请长史过来!”小心地将信纸叠了起来贴身放好,萧定吩咐道。
由不得他不珍惜这薄薄的纸片,这是十年来,他再一次收到三妹的信件。
张元匆匆而至。
“长史,三妹就在对岸!”萧定沉声道:“她约我见面。”
张元一怔:“辽国皇后?”
萧定脸色一垮。
“我明白了,只怕是担心耶律珍无法阻挡我们的步伐,怕我们一旦过了河,士气如虹,一举拿下河南府等要竺,从而让东京城充满抵抗的勇气,也给天下其它的勤王军队作出榜样,所以要将我们阻在风凌渡!”马上,张元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辽国皇后来此,不仅是鼓舞耶律部的士气,同时,只怕也是要利用她于您的关系。”
萧定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长史,您说,要是我趁着见面的时候,逮了小妹回来,怎么样?”
张元脸色古怪地看着萧定:“总管,您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不成吗?”萧定道:“我把她抓回来,然后挥兵渡河,踏平耶律珍,再进军东京府,与耶律俊决战于东京城下。”
张元大声地咳嗽起来,捂着嘴,咳得有些抬不起头来,而且,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
萧定极其不悦。
“长史,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元用力地抚着自己的胸膛,笑道:“总管,难得见您这么孩子气一回,我实在是忍俊不禁,得罪,得罪!”
“这那里就是孩子气了!”萧定怒道。“那是我三妹,不幸沦入贼手,如今我救她回来,有何不可?”
张元直视对方:“总管,您的三妹是谁?您的三妹被宋国皇帝诏告天下已经因病而亡了。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辽国皇后萧绰。先不说您能不能得手,就算是真得手了,您抓的是辽国皇后,这对于辽国人来说,便是奇耻大辱。”
“那又如何,反正是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萧定冷笑。
“怎么拼?”张元冷冷地道:“您真这么做了,只怕东京城下的数十万辽军立刻便要转道西来,西京道耶律环,上京道萧思温立马便会再次集结大军侵入我西北之地。”
萧定的脸色更加难看。
“而且,你觉得,辽国的皇后,愿意被你搭救,愿意跟你走吗?”张元再给予了萧定重重的一击。
“在家从父,现在父亲不在了,她自然要听我这个大哥的!”萧定有些无力地道。
张元摇摇头,他都懒得跟萧定讲道理了。
他很清楚,萧定也不过是一时情急,等到他冷静下来,自然会知道刚刚所有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
果然,萧定闭眼不语半晌之后,再睁开眼睛之时,已经冷静多了。
“长史以为该怎么办?”
“假如我大军渡河之时,辽国皇后立于渡口,总管您会下令冲过去吗?”张元问了一个问题。
萧定楞住了,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
“这便是您与二郎的区别。”
“二郎也不会下令冲过去!”萧定怒道:“论起与三妹的感情,二郎要比我深厚多了,他爱三妹之心,远胜于我!”
张元不想与萧定争论这个问题。
“再想深一层,辽国皇后来此,不仅仅是为了阻止过河,是不是还想着就在此地击败我们呢?”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张元道:“让我们误以为对方兵力不足,只能出此下策,而实际之上,他们兵力充足,如果总管下令进攻,一举渡河,接下来是不是会坠入对方的圈套呢?他们投下了一个陷阱,引我们入觳,然后给予我们痛击,一举解决掉西北的威胁,就此他们便可以高枕无忧地进攻东京呢?”
“哪来这么多的阴谋诡计!”萧定叹息道。
“总管,我们不能不多想一点点啊!”张元笑道:“您那三妹,着实让人畏惧。看起来耶律珍因为损失了耶律奚的五千部族骑兵,可是属珊军的战斗力,一个要顶十个部族兵,再加上如今河东主力也受耶律珍指挥,此事,便不得不虑。”
“你意如何呢?”萧定问道。
张元微笑道:“总管,事实上此次我们出军,已经达到了我们最大的目的,就是控制住了整个陕西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再打下去,我们不但得不到什么,一个不好,还会失去很多了。不如借坡下驴,就此罢手。”
“不援救东京了?”萧定一怔。
“总管,且不说我们现在因为连续几场大战实力大损,经济受创严重,辖下百姓穷困不已,就算我们一门心思去勤王救驾,就真救得了吗?”张元冷笑:“一旦我们拼命地向着东京进发,而东京城却很快就被辽军攻陷了,那我们的努力还有何意义?除了白白损耗我们的实力,还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