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御花园西角梅林里的红梅初绽,红白相映,反而将棕黑的树枝衬得犹如染墨般深浓。
冷溪跟着宋念一路踏雪入林,他身上那件天青色团龙暗纹的斗篷颜色极雅致,融入雪梅之景,出奇的和谐。
“沈家当年的案子,是东厂查办的。”他捻过正好被吹风吹落在他眼前的半朵残花,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虽为大理寺记录在案,但具体相关的证据、名册、明细都还在东厂案牍库里收着。然而眼下,朕想要动东厂,实在投鼠忌器。”
冷溪听得很迷惑:“微臣赋闲日久,朝中大事不甚清楚,还请官家赐教。”
“他们要挟朕,”宋念蹙眉,半朵残花被他捏碎于手心,“但凡朕有一点要对东厂不利的动作,即刻便要焚毁案牍库,将藏于其中的所有冤假错案之档悉数销毁,让朕查无可查。”
这听上去倒也不是甚么大事,冷溪立时道:“这有何难,官家想要甚么,或者想要谁的命,微臣皆可为官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冷卿别忘了,东厂十三太保中的那个任道远,尚还潜伏于华都之内。朕尤为记得,若非朕及时赶到,你是差点死在他手里的。”宋念说完后,便有些后悔,深怕她察觉出当年事的不妥之处。
然而冷溪却一心放在此时的议题上,没空多想:“难不成这就是任道远兜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华都的理由?”
宋念当即心虚不已,表面上淡静如常,内力却慌得直冒冷汗:“冷,冷卿这是何意?”
于是冷溪照实将他昨日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重新又说了一遍给他听,后又接着问:“官家的意思是不是如若想要扳倒东厂,首先就要解决任道远?”
“朕以为,华都城中的老鼠应不止任道远这一只。”眼瞧着不能再继续任道远这个话题了,宋念忙道,“好了,扯远了,说回沈氏兄弟的官职吧。”
“……但听赐教。”冷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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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随即道:“其实朕也不知纯粹怕有人拿沈家当年的案子出来说事,阻拦他兄弟二人入仕,才一直没有授官于他们,朕其实是在犹豫一件事。”
“何事?”冷溪顺着他的话问。
“如若没有沈家的那档子事儿,沈耻很适合尚主。”他道。
冷溪一惊:“你你你,你瞧出来了?”
“瞧出来甚么?”这回轮到宋念愣了愣。
看他回过头时的一脸茫然,冷溪便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懊恼得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
可转念一想,或许是个机会,于是忙道:“沈耻从前在重华宫当职的时候,玉昭公主便对其颇有好感,毕竟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身边要一直有一个文武双全,品性端直又生得俊俏的男子相伴,也会动心的吧?”
“此话在理。就是不知这落花有情,流水是否有意?”宋念倒是让冷溪意想不到的开明。
冷溪笑了起来:“虽然没有亲口听他说,但依臣之见,十有八九是有的吧。”
宋念还是心有挂碍:“可我朝历代驸马尚主以后,便不能再参与政事,而沈耻,他当时既能指挥亲军守住玄武门,又能护卫先帝临危不乱,如若尚主,这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