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天热得早,恰巧云容又是个不耐热的,一早就换上了轻薄的夏衣鞋袜。
许是行动间轻快了些,不察裙摆摇曳时,被那醉酒的登徒子给盯上了。
偏生云容不似寻常宫娥,年纪轻,位份高,还是个快人快意的泼辣性子,一下子发作起来,令还在和宁国公夫人说话的宰相夫人的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抬头见着已经从主座上站起来的冷溪,已然拉下了脸子,她旁边身份更金贵的玉昭公主脸上也有了不愉之色,这老妇心知惹了麻烦,当即扯着儿子孙女跪下请罪。
同席的各家官眷面上也多有不悦,特别是那同样带了小孙儿进宫来的诚勤伯夫人,转头就神色严厉地用眼下的实例,低声教导起孙儿来了。
冷溪只沉着脸色,等云容快步回到玉昭身边,才不冷不热地开了口:“李家公子想是吃醉了酒,这才在宫宴上失仪,所幸我们公主是最宽和不过的,也不想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儿就扫了诸位的兴致,来人,还不赶紧扶李公子出去醒醒酒。”
宰相夫人旋即变了神色,同样是叫人扶她的宝贝儿子出去醒酒,冷溪开口还是玉昭开口,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大了。
玉昭是长公主,人也和善,若她开口,那肯定就是让边上伺候的小黄门帮着把人扶出去。
然而冷溪却不一样,她虽尚未正位中宫,但肩上还担着锦衣卫北镇抚使的官职,执掌比大理寺还要厉害几分的北镇抚司,可谓史上头一例的后宫前朝都有权柄,加之她方才的神情口气,叫来的人怎会只是太监宫女?
果不其然,冷溪这般沉声下令,立时便有几个带刀侍卫鱼贯而入,面目凶恶地将李承宝给“扶”了下去。
然纵使宰相夫人有着一品诰命的体面,亲生儿子在这皇家宴会上失仪,理亏在先,她为着梁仪友之死,她自己也心虚得很。
外加朝野上下都知道冷家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情,冷溪又恶名在外,她一个文弱老婆子,根本没胆子敢在大内和她倚老卖老。
只能眼睁睁瞧着儿子被拖了下去,自己还得惶惶恐恐地跪下,不住告罪。
冷溪却只让她赶紧坐回去,继续宴饮,再不为此多说半个字。
玉昭拉着云容低声安慰了两句,便也就此作罢,还是和和气气地笑着,还专门将满哥儿抱到宰相夫人面前,和她若无其事地说了会儿话。
这场席面便这般平静而又诡异地进行了下去,不说宰相府,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唯有二三个聪明些的觉出了不对,酒宴一散,立马就撒丫子跑路,停都不敢停一下。
*
“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宫宴之上,姑奶奶眼皮子底下都敢撒野了!合着他是不记得之前被姑奶奶吼两下就吓得尿裤子的事儿了吧!还是打量着秦三死了,咱俩也不怎么管城中的事了,他就能翻身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