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
这突然的一嗓子,反而把一旁正在细心听着他们谈话的吴三桂吓了一跳。
吴三桂很纳闷,不知道父亲为何听到朝廷要对辽东士绅将官们动手会如此失态,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吴襄,又看了看汪文言。
问道。
“朝廷要对辽东士绅将官动手,父亲您又不是将官,有什么可激动的?”
听到吴襄的儿子这样简单直白的问出来,汪文言顿时大笑了起来,然后明知故问道。
“对啊,你一个辽东的商人激动什么?”
吴襄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然后尴尬的笑道。
“哪里哪里,小人只是关心朝廷如此行事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
说完后,吴襄便偷眼打量着汪文言,想要试探一下他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
毕竟对方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忽然对自己说起这等机密的事情,自己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大人物,有必要吗?
所以,吴襄对于汪文言所说的事情保持了怀疑。
对于吴襄会有所怀疑,汪文言没有丝毫惊讶,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院外的练武场,反问道。
“若汪某所料不错的话,你想参加后年的武举吧?”
吴襄嘴巴动了动,但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之后凭借你在辽东打下的人脉,来辽东带兵?”汪文言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然后也学习那些吃里爬外的东西,两边获利?”
吴襄虽然没有回答汪文言的问题,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早已出卖了他心中恐慌。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妖孽啊,自己的事情以及将来想要去做的事情,对方竟然全都准确无误的猜了出来。
看到对方的样子,汪文言心里更加有底了。
事实上,不是汪文言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技能,而是在很早之前便对吴襄这个人做过了一番调查和了解。
如今连蒙带猜,再结合对方的神态,汪文言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继续说道。
“你们以为如此战乱之地朝廷就拿这里没有办法了是吗?只能听之任之,勉强维持辽东的安稳?”
“你以为当今圣上会是个甘心受要挟的主吗?你对当今圣上了解多少?他们又对当今圣上了解多少?”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吴襄已经知道,不但朝廷里的那些大官们知道辽东存在的问题,当今圣上也一样心知肚明。
吴襄吞了口吐沫,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往年建奴还未起事之时,辽东就是这么过来的啊。现如今已经陷入战乱,朝廷反而要开始在辽东动手?”
吴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原由,在他看来,做出这个决定的陛下,不是脑子傻了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汪文言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凑近吴襄的耳旁轻声说道。
“实话告诉你,陛下早已做好了和整个辽东鱼死网破的准备,大不了也就是辽东全部沦陷嘛。”
“陛下在山海关新设立的三个总兵官,你还看不出其中的用意?”
听到汪文言的提醒,吴襄身子猛然一颤,他终于想通了。
圣上图谋辽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刚一登基便在山海关设立了三个总兵,还有数军队,在当时陛下就已经开始了谋划。
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设身处地的想想,吴襄也不得不佩服当今圣上的魄力。
要知道,哪怕脾气暴躁如辽东经略熊廷弼,面对辽东本土将领的现状那也是毫无办法。能做的也只是奏请朝廷用‘他乡之人守辽土’这一策略来抑制事态的发展。
以前,吴襄只是觉得建奴中的四贝勒皇太极将来可能会是一代雄主,现在看来,当今陛下也一样不容小觑啊。
“还有”这时,汪文言又说话了,“你以为凭借这些年你在辽东打下的人脉就可以让你考中武举之后在辽东青云直上了吗?”
“你以为当今圣上设立军机司的目的是什么,实话告诉你,这将来可是会媲美内阁的存在,成为当今圣上执掌军事的一只铁臂。”
说着,汪文言挺了挺胸脯,说道。
“而汪某不才,正是军机司中的一员。”
汪文言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将来你若是想在军中有所抱负,靠辽东那些将官们是靠不上了,不如来投靠我吧,会更有前途。
商人本就重利,无论是眼前的还是将来的,只要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他们自会去做出选择。
吴襄本就是一个商人,相信他也逃不出这一点。
刚才对他是一番恐吓,现在则是利诱。因势利导,这才是纵横之道的核心所在。
果然,听到汪文言这样说,吴襄心里终于开始松动了。长年和各方势力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或许是他的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