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永定门外。
一驿员骑着快马急速奔来,一边骑在马上,还一边高喊道。
“八百里加急,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周围的人们看到此幕哪还敢待在原地,纷纷向两边让去,留下一条通道供其通过。
哪怕城门处的门卫也不敢私自拦截下来,其他普通士卒他们可能还会收取一些费用,但是面对此等八百里加急的紧急事务,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驿员一路奔驰,一路高喊,直向内阁方向冲去。
如今朱由校不在京中,寻常事务皆由内阁中的辅臣商议决断,然后再拿去司礼监盖章。
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期间魏忠贤奉了朱由校的命令大肆逮捕了一批官员,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是日常政事还在正常运转。
尤其是临近年关之际,朝中各部都有意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务放在年后处理,内阁中早已不像之前那般忙碌。
无论是朝堂,后宫之中,还是民间,都在张罗着春节事宜。
大街小巷之中,已经可以看到过年时的气象。
可是今日,整个京城却被一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紧急文书打破了平静。无论是朝堂,后宫还是民间全都陷入了恐慌和不安之中。
陛下深陷沈阳,生死不知。
此消息如同一卷飙风一般,迅速吹遍了京城所有地区。
宫中,朱由检正在一字一句认真的读着书。
“所谓齐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朱由检读完后,旁边侍讲官暗暗点了点头,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五殿下言行举止才更符合他们儒家所说的君子之风。
若是五殿下为君该多好啊。
侍讲官不由心中哀叹。
收拾好心情,侍讲官讲解道。
“其中之意乃是,管理好家庭,要先修养自身,人们常常对于自己亲爱的人过分偏爱,对于厌恶的人过分厌恶,对于敬畏的人过分敬畏,对同情之人过分同情,对轻视之人过分怠慢。所以,喜爱某人而能看到其缺点,厌恶某人而又能看到其优点,这种人很少。”
“这就是不修养自身就不能管理好家庭的原因。”
朱由检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而侍讲官看到此幕,更加讲的尽兴了,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于是说道。
“所谓治国必先齐家……”
刚说到这里,旁边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小太监轻咳了几声,打断道。
“这位大人,齐家则齐家,您讲治国干什么?难道忘了陛下之前的告诫了吗?”
说到此处的时候,眼中扫过了一旁坐着的朱由检。
此话说完,场面一度陷入寂静之中,侍讲官额头上立刻出了细汗,脸色煞白,赶忙赔礼道歉。
他可没有忘记,之前五殿下几个侍讲官的下场,此时不由为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而后悔。
而反观一旁坐着的朱由检,此时却气的脸色通红,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
“皇兄就这么怕孤夺了他的龙椅宝座吗?孤每日与何人接触,每日上课听讲的内容,甚至孤每日喝了多少水,都要你们来监视,然后汇报给魏阉。”
“孤还是个人吗?!孤连那笼中的鸟都不如!”
此刻,朱由检彻底爆发了,怒目瞪着那小太监。
小太监谄笑着说道。
“殿下莫要生气,奴婢也是奉了魏公公的吩咐。”
“魏忠贤!魏忠贤!你们心中除了魏忠贤还有谁?”朱由检站起来指着那小太监说道。
正在场面火药味正浓的时候,一宫女跑了进来,嘴唇颤抖着地说道。
“殿下,太妃娘娘让您去文华殿,有事商议。”
不知为何,被这宫女突然打断,朱由检心中的火气竟然莫名消了一些,问那宫女。
“文华殿?那不是上早朝之地吗?太妃找孤有何事商议啊?”
那宫女此时心中已经彻底慌了神,嘴唇微微颤抖,结巴着说道。
“有……有......有消息传.......传来,陛下深陷沈阳,生......生死不知。”
‘啪’。
朱由检手中拿着的书掉到了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那宫女,呼吸有些急促地说道。
“你说什么?!”
不仅仅是朱由检,就连旁边的侍讲官和那小太监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得合不拢嘴,愣愣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当再次听到那宫女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内容后,两人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侍讲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而那小太监脸上却满是惊恐之色。
“走,去文华殿。”朱由检消化了这个消息后,便要疾步向外走去。
可还没等他向前走几步的时候,却忽然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正在看着他。
这幅面容朱由检怎会忘记,除了魏忠贤还能有谁。
朱由检向后退了一步,故作镇定的问道。
“怎么,魏公公想要阻拦孤不成?”
魏忠贤也是刚刚得知陛下深陷沈阳城的消息,便立刻赶到了这里,此时看着朱由检,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
“老奴怎敢,老奴不过是来接殿下罢了。”
“魏公公一人来接,恐有不妥,咱家也一并来接殿下吧。”这时魏朝忽然出现了,他同样是朱由校留在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权势虽不能和魏忠贤抗衡,却也不容小觑。
此时走过来,将魏忠贤往旁边挤了挤,对着朱由检躬身说道。
“由老奴来接殿下吧,可确保殿下无忧。”
魏朝处处都和魏忠贤作对,无论朱由校在不在京,都是如此,甚至当朱由校不在京时,他和刘时敏联合起来,表现的更甚。
此时他如此做派,分明是在当众打魏忠贤的脸。
魏忠贤正想发作之时,却忽然看到朱由检走到了自己面前,问道。
“你会奉皇兄之命,杀了孤吗?”
听到此话,魏忠贤身子不由一震。
他想起了朱由校出京之时对他的交代,却不知五殿下是如何得知的,难道猜出来的?
此刻魏忠贤不由想到,难道皇家之人都这般聪慧早熟不成?
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慌乱,而是笑着说道。
“殿下说的哪里话,老奴这就陪殿下去文华殿。”
文华殿中。
此时内阁六部九卿已经全部集于其中,上首龙椅的下侧放了一张椅子,刘太妃端坐于上。
众人皆是一副愁容满面之色,尤其是朱由校之前刚刚提拔起来的官员们,神情更是如此。
朱由校深陷沈阳的消息已经众人皆知,此时满堂大臣持有三个建议。
一种建议是陛下生死不知,朝中应早做打算,唯恐到时措手不及,却丝毫不提是否营救之策。
一种建议是沈阳城高人多,陛下不会出事,此时应派兵多方营救,迎回圣上。
两种观点的人数量相等,此时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所幸,坚信朱由校不会出事的众臣们官职都比较高,手握重权,其中以朱由校之前特旨提拔上来的官员为主。
而另一方持早做打算主张的官员们,则多是御史言官一类,官职虽不高,发出的声音却格外宏亮。
只怪朱由校之前提拔上来的那一批官员任职时间太短,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威望,所以那些言官才敢于如此和他们针锋相对。
还有另一小部分人则是保持了沉默,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多是山西,陕西籍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