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示意云松,云松趁『乱』悄悄离去。木诚孝上前,狠狠打了木景恩一个巴掌:“你这个逆子!”木景恩口中涌起血腥味,倔强地应道:“我没有错!是叔父不知变通得罪了舒王,是木景清无德无能。他们都不配做南诏之主!”“你以为曾应贤是要帮你?”木诚节走到木景恩的面前,“他曾经派人到南诏,要我私下将盐铁卖给他们。朝廷的律法摆在那里,我没有同意,他便收买了我身边的妾室,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以为除掉二郎,你就可以回南诏做云南王了?天子脚下,我们出了事,朝廷怎会轻易放过你?到时候把你也顺理成章地扣在这里,你还能做云南王?”木景恩瞪大眼睛看着木诚节:“你胡说!”木诚孝喝道:“糊涂东西!他借你的手除掉你叔父和堂弟,然后再除了你,下任云南王就不姓木,而是改由朝廷指派了!他们使唤起来,不是更得心应手?论人心险恶,你怎比得过他们!”听了父亲的话,木景恩一下跌坐在地,呆若木鸡。他从来没有细思过这些事,只是一心想要夺回世子之位。难道是他错了吗?不会的。他正在挣扎着,黑衣人见此情景,也不等他发令,擅自冲向木诚节等人,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住手!”木景恩大叫,可是无人肯听他的命令。到了此刻,他才惊觉自己恐怕是被当成了棋子!双方打斗起来,混战在一起。嘉柔护着李晔后退,将他推到屋前的廊下,对崔氏说:“阿娘,您照看他。”然后将身上碍事的帔帛一扔,进屋取了剑出来。“嘉柔。”李晔抓住她的手臂。别的女主看到这种场面,早就吓得躲到夫君怀里了,她竟然还敢往危险里冲。嘉柔却说:“我要去帮阿耶他们,你在这里等着,不会有事的。”说着就将他的手拂开,头也不回地走了。李晔的手还僵在半空,微微握拳,又无可奈何。木诚节这边的人数虽然不占优势,但胜在各个都能以一敌百。府兵和家丁皆有伤亡,黑衣人那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木诚节和木景清一直把嘉柔按在后面,不让她出头。木景清踹开一个黑衣人,趁势说道:“阿姐,这里很危险,你快回姐夫和阿娘那里去。我跟阿耶能够应付。”“你专心点,别管我。我又不是棉花做的!”嘉柔气道,帮他挡开了一把刀。木景清手臂上已经受伤,木诚节等人的体力也在迅速地消耗。看这些黑衣人的身手,根本不是普通的兵丁,而是训练有素,进退都很有章法。嘉柔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想着怎么突围出去求救。忽然传来一阵嘶喊声,又有一队人马杀过来。带头的人是田德成,他领着金吾卫,对院中的黑衣人说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刺云南王,统统给我拿下!”金吾卫听令,合围黑衣人。木诚节这才能带着众人退到廊下,他不知田德成怎会刚好出现在此。今日的事,意外频出,倒像是什么人事先设下的一个局。木诚节第一个就想到了李晔。崔氏急忙走到他和木景清身边,着急地问道:“怎么样?伤得严重吗?”“我无碍。”木诚节回道,看了木景清一眼,“二郎的手臂受伤了。你给他看看。”崔氏赶紧拉着木景清进屋里包扎。李晔扶着嘉柔的肩膀,皱眉看她:“可有受伤?”刚才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知道她一直被父弟护着,应该没有大碍。他很想责备她两句,无论如何,都不想她涉于险境。可想到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想必再遇到相同的情况,她也不会犹豫。下次若行事,还是避开她好了。嘉柔摇头道:“我没事。幸好田德成及时赶到,否则今日还不知怎么收场。我去看看阿弟伤得如何。”李晔目送她进去。田德成当然不是恰好赶来,而是他提前安排的。金吾卫掌管都城里的治安,由他们来收场,也恰好能做个见证。李晔走向木诚节,木诚节知道他有话说,对兄长道:“这里交给阿兄,我跟女婿说两句话。”木诚孝怔忪地点头,今日发生了一连串事,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而且……他看向坐在廊下,双手抱着头的木景恩,闭眼摇了摇头。翁婿俩转到侧面的长廊,李晔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岳父大人肯定心存疑虑,我如何能够说服木绍开口,田德成为何能及时赶来。实际上,是广陵王在暗中帮忙。我因家姐的关系,与他有些私交,知道他正在调查曾应贤,还给您送过一封信。”木诚节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广陵王为何要帮我们?”“南诏自归于中土以后,一直在西南边陲与剑川节度使合力遏制着吐蕃的侵略。虽然这几年吐蕃实力大增,南诏已经不是对手。但广陵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谋夺南诏的阴谋得逞,因此才出手相助。但此事还请岳父大人莫声张,也不要再将今日之事闹大。朝中的局势您应该很清楚,之前那位状告裴延龄的御史,最后也只是白白牺牲。”木诚节神『色』凝重,刚才他的确有过要找曾应贤算账,实在不行就告御状的打算,想着无论如何要给那厮点颜『色』看看,谁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寻衅挑事。现在经李晔这么一提醒,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他瞬间恢复了理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南诏现在的处境,跟那些人斗,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他一人何惧死。但他死了之后,恐怕正中那些人的下怀,南诏只会大『乱』。“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木诚节说完,又看着李晔,“你刻意隐藏自己的锋芒,必有想做之事,我不会多问。但你别让昭昭陷于危险之中,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李晔拜道:“多谢岳父大人体谅。小婿必定做到。”木诚节点了点头:“今日这里『乱』糟糟的,我还需善后,你先将昭昭带回去。”嘉柔原本还想多待一会儿,但阿耶亲自开口赶她,无奈之下,她只能跟着李晔告辞。她跟崔氏,阿常还有阿弟依依不舍地告别,等坐上马车后,一直低头不说话。李晔坐到她身边,将她抱入怀中:“三个月以后,待你记入族谱,我再找机会陪你回南诏探望他们。岳父大人说得对,你就算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和伯父会妥善处置的。”嘉柔靠在他的怀中,有种身心都放松后的疲惫。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家里的事的确不能『插』手干预太多。她重生归来,也并非无所不能。就算能扭转极个别人的命运,但对于整个大局来说,她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我知道我能做的事太少,可南诏如今四分五裂,吐蕃又虎视眈眈,我实在是担心。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是个顶尖的谋士,像玉衡先生那样就好了。”嘉柔叹了口气。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连虞北玄都忌惮到骨子里的人。李晔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广陵王身边不是有个很厉害的谋士叫玉衡吗?”嘉柔抬头问他。“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你如何知道他?又为何说他厉害?”李晔追问道。嘉柔惊觉自己失言。上辈子这个时候,玉衡还不是太有名,大概要等到元和帝登基之后,关于他的事迹才流传开来,人们方知道他所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然后在与淮西节作战的过程中,此人终于名震天下。但那些都是后话了,她现在提此人,的确有些奇怪了。“我,我也是听之前教我的西席说的。他曾经在节度使帐下做过幕僚,颇有见识。”嘉柔反问道,“怎么,玉衡先生没那么厉害吗?”这倒是把李晔问住了,他应该怎么回答?自吹自擂也不太好。只能说:“还可以。”嘉柔立刻说:“你别看他现在没什么名气,以后说不定就是个大人物。听说他是帝国传奇白石山人的弟子,尽得他的真传,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若在广陵王那里见到他,不妨与他多打些交道,攀些交情,不会有坏处的。”毕竟后来,元和帝可是对此人许以宰相之位的。元和帝对他的信任,与当年先帝对白石山人,并无两样。李晔有些好笑,听她这么评价自己,而且还指点起他来了。应道:“好,我知道了。”原本嘉柔还想说一些广陵王的事,问问他今日是如何说服木绍的,但她打了个哈欠,困意瞬间席卷上来。许久没活动筋骨,刚刚惊心动魄地打了一架,真是累了。李晔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你睡一会儿。等到了府上,我再叫你。”嘉柔点头,趴在他的怀里,闭眼睡了过去。